第404章 平安京(1 / 2)

“每次清姬在這個時候都要丟花出去。”

狐狸扒拉住閣樓那鏤空的華美烏木窗戶,毛絨絨的腦袋往外伸,耳朵一抖一抖的,聲音帶著看熱鬨的愉快。

“大家都覺得接住她丟出去的花的妖怪能夠獲得愛情上的祝福。嘻嘻嘻,北原你要不要去試一試?她那裡肯定還有好幾捧花等著丟呢。”

拿了一枚白瓷杯的北原和楓無奈地側過頭,看著滿臉狡猾笑容的狐狸,用手指彈了一下對方的腦袋。

“我又沒有喜歡的人。”

旅行家沒好氣地說道:“而且根本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唔哇,那我豈不是看不到和北原和楓長得一樣的小崽崽了!”

狐狸也不氣,隻是誇張地叫了一聲,身後潔白如雪的大尾巴晃來晃去的,笑嘻嘻地跳下來,用毛絨絨的腦袋蹭蹭北原和楓的腰。

然後它就被西格瑪提起上半截身子,一點也不客氣地抱走了。

“北原一直在全世界跑來跑去的,也不適合結婚吧。”西格瑪嘟囔了一聲,用力揉搓著狐狸的耳朵,把懷裡的狐狸揉成了飛機耳——他保證這句話裡麵完全沒有自己怨念的成分!

也絕對不是因為想到會有一個陌生人加入自己的家庭而感到不自在!

“嗯嗯,我有你們就夠了。”

北原和楓很熟練地把明顯正在怨念狀態的西格瑪往自己的懷裡拉了拉,眼睛很輕盈地彎了一下,臉上笑盈盈的:“彆生氣啦。”

嗬,花言巧語的大人。

以及我才沒有生氣!

西格瑪努力板著自己的臉,但揉狐狸的力道還是稍微輕了一點,抬頭假裝自己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文車妖妃的表演。

“三五夜中明月,何如燈火明——”

文車妖妃一身紅裙迤邐地拖在地上,正在唱歌,手中拿著一把繪著櫻花的折扇,半遮住自己的臉,豔麗的眉眼中帶著明亮而又嫵媚的笑意。

比起翩若驚鴻的讚美,她更像是絢爛飄落的早櫻,有一種婉轉低回的豔美,舉手投足間都能看到櫻花枝頭說不儘數不完的繁華。

手之目在她身邊安靜地彈著琴,姿態淡然,樂聲的節拍應和著女子翩然的姿態。

手之目的眼睛雖然長在手上,但依舊是看不見的妖怪,也是在場唯一看不見文車妖妃風華絕代的樣子的妖。但這一切都無損於他們這對配合了上百年的朋友的默契。

文車是在宮廷文學中誕生的妖怪,是書籍中寄托的哀思怨情的凝聚。手之目是被強盜殺死的盲眼樂師,帶著內心的不甘與怨恨成妖。兩者自從當年見麵就一見如故,成為了一對日本妖怪樂壇舞壇的著名搭檔。

這裡十分鄭重地補充一句:雖然很多妖怪長得奇形怪狀、難以表述,但日本妖怪的審美是值得認可的。

西格瑪本來隻是想要轉移一下注意力,但很快就被舞台上麵的表演吸引了,淺灰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在台上翩然起舞的文車。

“可惜。”

狐狸歪了歪頭,耳朵動了動,突然在邊上有些惆悵地小聲嘟囔了一句:“他們兩個到現在都沒有結婚。”

作為和家族昌盛、管理姻緣的狐族,它總感覺自己在現在的情況下有失業的危險……嘶,該不會以後自己真的就剩下一個“農業部門主管”的工作了吧?

這回輪到西格瑪沒好氣地敲它的腦袋了。

北原和楓垂眸看著這兩個熱熱鬨鬨地互相折騰的小家夥,目光中有著微笑的柔和,隨後輕輕地跟著台上的演奏,與那些同樣歌唱的妖怪唱起了這片土地上流傳許久的歌謠:

“你我相伴,路行尚難。”

“而今如何去,煢煢越秋山——”

閣樓上倒掛的巨大絡新婦爪子搭在屋梁上,巨大的赤紅色蜘蛛用兩隻手熟練編織著天花板上的裝飾,潔白如雪的幕簾在手中快速地成型,最後垂落下來,層層疊疊地籠罩住耀眼的火光。

如同在織就一場連光也顯得幻滅朦朧的繁華大夢。

閣樓外依舊熙熙攘攘,鯉魚旗迎風招展,滿樹櫻花桃花隨風飄散,車如流水馬如龍。

正是花月逢了春風。

“北原!”

狐狸又看了會兒,看過不知道多少年表演的它很快就沒了興趣,轉而一個輕盈的起跳,在空中銜住一支正在滴溜溜旋轉的紙傘傘柄。

狐狸雪白的爪子一拍傘麵,將撐開的傘收了起來,金色的眼睛驕傲地眯起:“看!是不是很漂亮的傘?可惜這支傘還沒有誕生出付喪神,否則我就給你變一個美人出來。”

說完,它也不讓扭頭看自己的旅行家捉住自己的尾巴,很有先見之明地躍到了櫃子上,發出輕快明朗的笑聲。

“北原,我們上船玩吧!有傘就不害怕煙火濺到身上麵了!”

街道上不知道是哪個大聰明妖怪豎起來了層層疊疊的木板,木板上麵有彩繪,都是浮世繪裡浪花與火焰的模樣,和周圍熊熊燃燒的真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上去有一種荒誕的美麗。

“賣星星嘍,賣星星嘍!”

有小妖怪叫賣著,實際上它賣的是氣球,星星樣子的。有不少妖怪還湊過來打趣它。

“喂喂,你這星星是不是真的?”

“我們要的可是真星星!”

“你是不是把那群整天出場和流星似的天狗捉下來賣了?”

織田作之助倒是對這些氣球很感興趣,朝那位氣鼓鼓的小妖怪要了幾個,然後十分自然地把氣球分給了太宰治和阪口安吾。

“所以說為什麼我二十多歲了還在上街的時候拿著氣球……”

“可這是發光的氣球誒,安吾你不覺得發光的氣球超級酷嗎?”

“可惜不能把氣球帶出去。”織田作之助的聲音聽上去稍微有點遺憾,“咲月他們應該會很喜歡這個。”

“那個妖怪不是說最後可以把氣球放生嘛。”

太宰治拽了拽飄來飄去的氣球,隨口說道:“我們去船上把氣球放出去,說不定這些氣球心懷感恩,就可以飛到他們的夢裡呢?”

阪口安吾嘴角抽搐了一下:“等等,當時它說的是放飛不是放生吧?”

太宰治轉頭無辜地看了阪口安吾幾秒,然後一臉正色地拍了拍自己朋友的肩膀,一副鼓勵認可的表情:

“很好,繼續保持你吐槽役的設定,安吾!”

阪口安吾:“?”

雖然多少已經習慣了,但是……太宰治你是不是有毛病!

同樣對自己朋友有這種想法的還有某隻來自西伯利亞的倉鼠。

“尼古萊。”費奧多爾低頭看著把自己掛在金魚身上的小醜先生,感覺有點頭疼,“你就打算這麼把自己掛金魚身上掛一天?”

果戈裡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們兩個正在天空中飛翔的金魚身上,是果戈裡想要騎金魚,興奮地拽著他用自己的異能溜上來的。

然後小醜先生覺得在金魚背上麵太擠了,連走路都很難,乾脆把自己掛在了金魚身上。

邊上有不少妖怪還在嘰嘰喳喳,倒是對果戈裡把自己掛在金魚身上沒有什麼意見,有不少甚至還想把自己也掛上去——畢竟真的感覺很有意思嘛!

“可是費佳!這裡的視角真的很好誒!”

果戈裡一臉無辜地抬頭,對自己頭頂的摯友喊了一聲,接著眼睛繼續亮晶晶地看著遠方,伸出手似乎想要擁抱下方的街道。

“能夠把大半街道都

看到——你看!那邊好像還有星星!”

“漂亮耶!”“好像真的有星星!”

一群和果戈裡快速達成了共鳴的小妖怪伸著腦袋看,大聲地討論起來。還有鴉天狗直接飛了出去,想要去看看熱鬨。

費奧多爾無奈地瞅著他,感覺把果戈裡放進這群肆意妄為和生來散漫自由的妖怪裡簡直沒有絲毫違和感。

不過……

俄羅斯人呼出一口氣,看著口中呼出的空氣在下一刻凝固成雪白的霧,酒紅色的眼睛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前方。

他聽到身邊妖怪的嬉笑怒罵,聽到它們講述著身邊的趣事,聽到它們對大地上麵發生的種種趣事指指點點,聽到它們講笑話笑得彼此前仰後合,其樂融融。

好像這些妖怪不是在登上金魚前從來沒有相遇過的陌生人,而是本來就相熟的朋友。

雖然有著妖怪的稱呼,但在某些意義上,它們甚至比人類更像是“人”。

費奧多爾微微眯起眼睛,接著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嗎,北原?

“北原!”正在費奧多爾思考的時候,果戈裡興奮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在這裡!”

正在和西格瑪與狐狸一起走在台階上的旅行家有些詫異地轉過頭,傘微微靠向另一邊,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到銀發的魔術師把自己掛在天空中巨大的金魚身上,還在興奮地朝著自己揮手。

再一抬眸,嗯,費奧多爾也在那裡。

於是他笑了笑,拉住西格瑪的手停下,站在台階上喊道:“要一起上船嗎?”

“好——!費佳,我們一起去龍舟上麵看星星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費奧多爾打了個哈欠,垂眸沒好氣地看向果戈裡,手伸下去給對方按了按帽子,也不說話。

難道說了就會聽嗎?還不是一樣用異能直接帶走?

果戈裡知道自己摯友的心思,一點心虛都沒有地笑起來,伸手拉住對方的手,披風一卷,就在妖怪們的驚呼中消失了。

旅行家歎了口氣,伸手早有預料地抱住帶著費奧多爾撲到自己這裡的果戈裡,有點慶幸對方至少還是收斂了一點:至少沒有把自己從階梯上麵給撲下來。

西格瑪則是虛著眼睛,看上去不是很高興,抱著狐狸的上半截,自言自語地嘟囔起來:

“怎麼又是這兩個啊……”

然後他很快就知道了,龍舟上麵的熟人還不止這兩個:還包括了太宰治,阪口安吾,織田作之助,中原中也,蘭波,魏爾倫,亂步等他在橫濱認識的一大群人。

“來得很整齊嘛。”

恢複了自己原型的大狐狸仗著自己龐大的體型成功“報仇雪恨”,把太宰治壓在了自己的尾巴下麵,用爪子摁著氣球線,好奇地問道:

“你們是不是都知道龍舟最後會飛到星海裡的事情了?不過那個場麵真的很漂亮。”

“那可是星空和宇宙誒。”

果戈裡理直氣壯地用手指戳戳狐狸的尾巴,順便欣賞太宰治無語的表情,特彆認真地說道:“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

星空與大海,對這兩片未知之地的追逐本能大概是人類刻在骨子裡的。

“想去讓天狗帶你去。”狐狸笑嘻嘻地說道,“它們的家就是在月亮上,沒有誰比它們更熟悉這篇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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