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欲渡忘川河?”
女子的聲音軟糯婉轉,短短七個字的一句問句,便叫她說出了個百轉千回來,如黃鶯在穀,恰恰而啼,好一句吳儂軟語,真叫人聽著便酥軟了半邊身子,半幅骨頭。
郭陽陽嘴角邊,甚至都直接流下了口水,他走得比陳若鈴還快,就差一步直接踏入這條黑色的河流了。
歐米伽一步上前,雙臂一伸,直接將陳若鈴和郭陽陽都直接拉住了後衣領,狠狠地拽了回來。
下一瞬,他抬頭,凶狠的眼神,卻對上了一片空白!
隻見那一葉扁舟之上,身材窈窕,頭戴鬥笠的女子,鬥笠之下,竟是空白無臉!
“嘶~”梅麗莎感覺自己的寒毛都直接炸開了。
一問無人答,鬥笠女子再問,便是直接將從水中拔出長棹,長棹在其細小的胳膊上橫空翻轉,尖銳的棹直接對準了歐米伽的左眼:“何人欲渡忘川河!”
這一聲,宛如驚天炸雷。
梅麗莎被嚇得身體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她曾經曆過九個逃生副本,裡麵也有一些很恐怖很血腥的場景,但是從沒有一個場景,比眼前這個無臉鬥笠女子更恐怖。
曾經見識過的那些恐怖,都是支離破碎的血腥,那是習慣了就能克服的,然而如今的恐怖,卻是氛圍類的靈異,是從一個人的心底裡勾起恐懼的情緒。
梅麗莎咽了咽口水,不敢隨意動彈,就連眼神也不敢亂看,然而她還是發現,那劃舟的長棹不太正常,它細而長,如今定眼一看,竟然是青銅鑄就,根本不是什麼細竹子之類的,比起劃船工具,它更像是一個恐怖的利器。
身為男主角的歐米伽,一個千年前就膽敢算計太子政治班底的領頭人的歐米伽,一個被天打雷劈而死最後還能翻盤複活的歐米伽,當然不會被這樣小小一個無臉女嚇退。
尖銳的棹頭依然定定地在眼前,歐米伽一眨眼,睫毛就能觸碰到它,然而歐米伽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地直視著無臉女:“吾欲渡河。”
一道破空之聲,原是無臉女已橫轉收回了長棹。
就在梅麗莎稍
微放鬆一下的時候,卻又見這無臉女以那詭異的腔調,哼唱了起來:“魚~戲呀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唱完最後一句,她倏地回頭,沒有五官的臉直直地對準歐米伽:“客人,先給過河錢,再上舟。”
聲如厲鬼,如嘶如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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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懷恩雖然動作細致極了,但是不得不說,他動作確實慢,一直到現在剩下這三個年輕的都把他的光輝履曆給討論了個遍兒,也不見竇懷恩從裡頭出來。
微生拾柒猶猶豫豫地看向同塵君:“公子,可要我進去幫一幫竇總管?”
老實說,他們這群“年輕人”,真的很意外會在做了鬼之後,還和竇總管相遇,畢竟他們之間差了兩個輩分呢,從前他們出入微生陸離的院子,也並不多和竇總管說話的,哪知道死了之後竟然要一起作伴呢。
就因為這樣,竇懷恩在場,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放不開,如今竇懷恩非常體貼地躲進了院子裡去打掃了,他們倒是樂著得個可以竊竊私語的機會,然悄悄話說完了之後,又有些愧疚讓這麼“老”的老人家去給同塵君掃院子了。
“不必,”同塵君的視線還在銅鏡裡,“你們樂意幫他,他未必樂意被你們幫。”
同塵君看著銅鏡中歐米伽那複雜的神色,一時之間,竟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出什麼選擇。
於是,他招了招手,讓潘淩遠過來,指著銅鏡問:“在場的兩個女子,隻能活一個,你說歐米伽會選擇哪一個?”
“這個。”潘淩遠未曾猶豫,一手點向了梅麗莎,“先前我隨意看了看,發現歐米伽與這女子似乎頗有眉眼,想來關係非同一般。”
馬超峰好笑地湊了過來,擠眉弄眼的:“潘公子你還知道男女之間的眉眼呢,你這不是尚未娶妻,甭說小妾,後院裡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麼?”
他這話倒是沒有說錯,本來像是潘淩遠這種世家大族的子弟,十來歲就開始相看人家了,看好了,先定下,待歲數到了,再成婚。
但是潘淩遠運氣不怎麼樣,他訂婚的那位姑娘在京都,潘淩遠十六歲那
年才從老家秦定到京都,尚未能見那姑娘一麵呢,這姑娘得了急病,早逝。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過了那個歲數,再相看人家,就不如先前的好了,潘淩遠的母親便挑挑揀揀沒個定數,他本人對此也不在意,他那會兒醉心山水呢,就這樣拖著拖著,他自個兒服毒了。
至於小妾通房之流,是被他們家族所嚴令禁止的。
“好你個馬超峰!”潘淩遠這隻母胎單身的死狗受到了羞辱,怒目而視,“我是比不得你馬校尉有經驗,連個男女有眉眼都看不出來了!”
這話就不對了,在場的,包括同塵君和微生拾柒,包括那個沒醒來的,都沒經驗。
馬超峰拍這大腿哈哈大笑:“潘公子,不怕你笑話我,我也和你一樣,嗐~都怪那戰事緊,我本隨著弟兄們,都登了花樓的門了,那會兒啊,我那叫一個激動難耐……”
結果被拉回去打仗了,激動了個寂寞。
同塵君見他們就差‘牡丹見牡丹,四眼淚汪汪’了,便直接說:“好了,不要在拾柒麵前說這些渾話!”
馬超峰衝微生拾柒尷尬一笑,微生拾柒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潘淩遠:“美玉你也好不了多少。”
同塵君睨了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說起來,原身微生陸離比潘淩遠還要慘一點,潘淩遠的未婚妻的早逝了,微生陸離的未婚妻是看上彆人了,私下找微生陸離求成全,微生陸離那樣的男人,哪裡會不成全,便有一段時日隨著潘淩遠縱情山水去了,讓女方好有借口取消婚姻。
所以說,不是針對誰,是在場的諸位,誰也沒資格嘲笑誰。
不過同塵君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老鬼不能永遠就這樣聚集在這座陵墓裡,他終究會離開,而他們也終究會散……
“待到平山醒來,我們便離開此地。”同塵君淡淡地說。
潘淩遠倏地看了過來,目露驚喜:“美玉!此話當真?”
“不是自己要去看外麵的世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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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過河錢?”梅麗莎茫然地看向歐米伽,“你有帶冥幣嗎?”
歐米伽沒
有理會她,他眼中的情緒極為複雜,那波動的情緒,劇烈到仿佛是一鍋燒開的沸水,不斷的沸騰著,翻滾著。
無臉女再一次出聲:“客人,先給過河錢,再上舟。”
事不過三,歐米伽很明白這個道理,這個無臉女說話第一遍是正常的提要求,第二遍是警告,第三遍就是要開殺戒了。
可是歐米伽還在猶豫,冷汗從他的額頭一粒接一粒地冒出來。
梅麗莎也有些慌張,忍不住咬了咬牙,湊近歐米伽:“要不我們直接殺過去吧?他們兩個怎麼了……”
直到現在,陳若鈴和郭陽陽依然一副被迷惑了的模樣,癡癡傻傻的,根本就已經算不上是戰鬥力了,更像是累贅。
梅麗莎想要直接殺過去,是因為她不知道無臉女指的“過河錢”是什麼,無法解謎,那就隻能破壞遊戲的規則,殺過去了。
但是和她不一樣的是——歐米伽知道所謂的“過河錢”是什麼。
歐米伽知道,隻是他一時無法下定決心,故而還在煎熬糾結。
他糾結要給“哪個”過河錢,也在估量自己與這無臉女的實力相差,自己是否有能夠一擊斃命的力量,以及破了無臉女之後又能否順利渡河,渡河後的考驗,又是否還有足夠的實力……
他有太多的顧忌和踟躕,這都是梅麗莎所不能夠理解的。
“哎呀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梅麗莎的耐心也告罄了,連樣子都不樂意裝了,直接對歐米伽怒目而視,“這“過河錢”是什麼,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知道就快點破解,不知道我們就殺過去啊!”
就在這時候,無臉女驀地抬頭,手中長棹奮力一抽,就要破水而出:“客人,先給……”
“啊——”
無臉女的話尚未說完,梅麗莎就被歐米伽一腳踢下了河。
下一秒,他把手中抓著的郭陽陽也直接扔了下去。
無臉女手中的長棹毫無停頓,順勢用力紮下,將落水後尚未反應過來的梅麗莎和郭陽陽捅了個對穿。
“不,咕嚕咕咕~”梅麗莎不可置信地看著河麵上的一切,歐米伽抓著還沒
有清醒過來的陳若鈴,直接登上了無臉女的小舟。
好痛好痛,那尖銳的長棹捅穿了心臟的位置,梅麗莎浸泡在水裡掙紮,口中嘔著血,胸口也不斷的流血,可是這血,在這條黑色的河流中,沒有濺起任何波瀾。
恨意,滔天的恨意,將梅麗莎的眼,染成了血腥。
無臉女手持長棹,長棹隱沒在水中的部分,還串著兩具屍體,然而無臉女似乎毫無察覺一樣,仿佛那屍體沒有任何重量,她就串著兩個塑料袋似的,依然棹而歌行,唱著江南,唱著采蓮,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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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輸了……”潘淩遠不可置信地扶額。
2020嘚瑟地衝他喊:“看到沒,我都說了他肯定選陳若鈴,畢竟陳若鈴對他還有用呢。”
先前同塵君讓他們猜測歐米伽會選誰活,他們三個人都選了梅麗莎,因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梅麗莎和歐米伽之間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但是小兔嘰非要湊熱鬨,唱反調似的把爪子指向了陳若鈴。
於是潘淩遠就說要和它打賭,輸的人要管贏的人叫“爺”,結果可好,老鬼們全軍覆沒,小兔嘰一人得勝。
“大佬,男主角歐米伽這樣的舉動,已經很嚴重的破壞了雙氣運之子的規則了,他和女主角梅麗莎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就算大佬你不動手,他們也必定會自相殘殺的。”
2020說著這些的時候,可高興了:“任務進度一下子就百分之八十了呢,歐米伽真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