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謝佳音進了電梯,他關門進屋,過去把茶幾挪開,然後跪坐下去,摸了摸勾美豔喝的通紅的臉,又忍不住捏了她的臉一把:“知道自己不能喝還喝那麼多。”接著把她抱回了房間。
從房間裡出來,到底還是不放心,他拿起手機,卻又猶豫起來。
到底是給江衍打,還是打給許朝呢?
·
海市前幾天下了一陣雨,氣溫驟降。
謝佳音到了樓下,呼吸到一口冷空氣,頓時覺得舒服多了,拽了拽領子,感覺臉上難受的燒熱感也緩解了不少,她在原地深呼吸了一次,然後才慢慢往小區外走。
謝佳音走了一會兒,卻越走越熱,越走越暈,腳下的水泥馬路都開始變軟了,於是在馬路邊的長椅坐了下來,用手貼著滾燙的臉,發了一會兒呆。
勾美豔租的這個小區還算高檔,綠化也做得很好,樹很多,讓人很有想要散步的閒情雅致。
這個點剛好是大家吃完晚飯出來散步的時間。
謝佳音獨自坐在長椅上,有點放空的望著從她麵前路過的那些人。
有遛狗的。
有情侶。
有老人帶著小孩。
有夫妻。
也有一家三口。
謝佳音看著從不遠處手牽著手走來的一家三口,那小女孩也就三四歲的樣子,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左手牽著媽媽,右手牽著爸爸,正仰著臉跟爸爸說話,一臉無憂無慮幸福的樣子。
謝佳音就這麼盯著他們看了很久,久到小女孩的媽媽都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幾眼。
她沒有過這麼幸福的童年。
她的童年如果要回憶起來,好像沒有多少值得記住的美好瞬間。
準確來說,直到現在,除了在陳淵家那短暫兩年時間外,到今年,她才算是真的過了幾天好日子,特彆是跟許朝在一起之後,真是過上了她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可是這樣好的生活,真的能夠長久嗎?
就像在陳淵家的那兩年,她也曾經以為能夠長久的,但是一轉眼,就以一種未曾預料到的難堪結局破滅收尾。
她追求的實在不多,隻要能吃飽穿暖,不用欠債,不用擔驚受怕流離失所,最好手裡還有那麼一點點存款,就這麼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生活就夠了。
可她現在的日子,實在過的太好了。
好到她都開始害怕失去了......
“謝小姐?”
一道清朗年輕的聲音響起,語氣聽起來有些遲疑。
謝佳音茫然又遲鈍地轉過頭去,大概是真的喝醉了,明明覺得這個男人眼熟的很,卻盯著他辨認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禮貌的笑了笑:“顧醫生。好巧。”
她已經不記得對方的名字,隻記得他是喬喬的哥哥,在寵物醫院上班。
顧航剛下班回來,沒想到會在路邊看到謝佳音。
隻見過幾次的人,他很容易就忘記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記得她。
他應該當作沒看到,快步離開的,畢竟謝佳音沒有看見他,而他也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打招呼,說是不喜歡,其實可以說得上是討厭。
如果往常遇到這種狀況,看見了一個隻見過幾次麵也沒說過幾句話,勉強算做是認識的人,他一定會趁對方還沒有留意到他的時候加快腳步立刻離開這裡。
可是詭異的是,他的雙腿卻不聽使喚,非但沒有加快腳步離開,反而走的越來越慢,甚至走著走著開始調轉方向走向她,就這麼走到了她的麵前。
而她居然還在發呆,一點都沒有發現離她隻有不到兩米距離的他。
場麵有點尷尬。
他本來希望她能夠在他走過來的時候看見他,然後就這麼順其自然的打招呼說話的。
可是他已經站了十幾秒,她都還沒看見他。
他該轉頭就走的,免得尷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邁不動腳,甚至眼睛也不受控製的一直盯著她的側臉,喉嚨裡癢癢的,迫使他發出了聲音。
“謝小姐?”?
她終於轉過頭來,他才發現她的臉紅的不正常。
不隻是臉紅的不正常,她整個人的狀態,都有點不大正常。
瑩白又透著血紅的臉上是一片遲鈍的反應不過來的茫然,眼睛水水的軟軟的霧蒙蒙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搖搖欲墜,帶著一種讓人心驚的脆弱。
她望著他,怔了幾秒,忽然笑了。
“顧醫生。好巧。”
顧航的心臟仿佛驟然被一隻手給握住了,心臟緊縮著,陌生而又強烈的心悸感一股股的湧上來,叫他無所適從。
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時發不出聲音,他極力想要放鬆,卻適得其反,莫名的緊張和僵硬讓他說話的語氣也無比生硬。
“你怎麼在這裡?”
他聽到自己的生硬到像是質問聲音,頓時又是一陣懊惱。
但這些都是他的心理活動,在謝佳音眼裡,他稱得上是麵無表情。
謝佳音反應有點遲緩,聞言愣了兩秒才回答:“啊,我朋友住在這裡。”她甚至條件反射似的反問了他一句:“顧醫生呢?”
顧航好不容易才放鬆了緊繃的喉嚨,語氣也要柔和的多:“我住這裡。”
謝佳音慢慢地哦了一聲,又笑了笑:“好巧。”
顧航盯著她:“你的臉很紅。”
謝佳音怔了怔,隨即用手背貼了貼臉,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剛剛在朋友家喝了點酒,沒事的,謝謝顧醫生,我坐一會兒就走了。”
她還記得他社恐。
應該是看到她像是喝醉了,才主動跟她打招呼的吧。
謝佳音還有點感動。
想著世上還是好人多。
顧航卻微微皺起眉,心裡有些責怪起謝佳音的朋友,居然讓一個喝醉的女孩子自己離開。
謝佳音則不想給他造成額外的社交負擔,貼心的給了他離開的理由:“我沒喝醉,顧醫生你不用擔心,快回家吧,我坐一下就走了。”
顧航沒走,冷不丁的問:“你吃飯了嗎?”
謝佳音愣了一愣,她光喝酒了,鹵菜都差不多是勾美豔喝酒的,剛才還沒覺得,現在卻忽然覺得肚子好餓,都餓的胃有點疼了,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然後就看見麵無表情的顧醫生說:“我也沒吃,要不要一起去?”
謝佳音腦子被酒精給泡了,介於糊塗和清醒之間,有點渾噩,雖然腦子裡想不明白為什麼顧航會叫她一起去吃晚飯,但是她也難得想,她隻知道她現在餓了,有人叫她去吃飯,那就去吃。
“好啊。”
謝佳音剛站起來,就打了個冷戰,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
顧航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給你。”
謝佳音被酒精泡過的大腦運轉的線路都變得簡單,想也沒想就接過來穿上了,附贈一個甜美的微笑:“謝謝顧醫生。”
顧航不自在的彆開臉:“走吧。”
他的車前幾天出了點事故,送去4s店修理了。
顧航本來就不是個有話說的人,謝佳音則進入了被動模式,彆人跟她說話她才會回應,顧航沒說話,她也就自顧自的走路。
顧航的外套本來就大,謝佳音穿著更是大了很多,衣擺蓋到了大腿,袖子也長出一大截,她也不折起來,就這麼垂著,手藏在裡麵,長出來的那截袖子就這麼晃蕩著。
顧航忍不住垂了眼,一眼又一眼的看那晃蕩的袖子,又去看她。
蓬鬆烏黑的長發,白皙的小小的一張臉。
莫名的,感覺謝佳音像是一隻被他誘拐的流浪貓。
是因為這樣嗎?
因為她像貓,所以莫名的不排斥她。
兩人就這麼安靜地走到了小區外麵。
“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顧航終於打破了沉默。
謝佳音剛想說話。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照過來。
她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看過去。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離他們五六米處的地方,車燈暗下去,車門打開,許朝從車上下來,然後大步走過來。
許朝一眼就看見謝佳音身上穿著件不合身的外套,很明顯,這件外套是她身邊這個男人的。
一貫疏離冷淡的麵孔比平時還要冷上幾分。
打招呼的話也說的毫無溫度。
“顧醫生。”
“許教授。”
顧航看著麵前的許朝,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許朝的下一句話,就應證了他的預感。
“我來接我女朋友。”
許朝說著,極自然的把謝佳音身上穿著的外套脫下來遞還給他,把自己的風衣脫下來將謝佳音裹住,摟進懷裡,然後麵色平靜地向顧航道謝。
“謝謝顧醫生的照顧,那我們就先走了。”
一直安安靜靜的謝佳音突然開口了:“我答應顧醫生和他一起吃飯的。”
許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又冷了三分,他看向顧航,微笑:“顧醫生不介意吧?”
顧航:“她喝醉了......你好好照顧她。”
許朝:“謝謝,我會的。”
說完,摟著謝佳音上了車,開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