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昏黃的燈光水一樣地傾泄在他身上,黎晰聽到聲音側過頭,唇邊一點笑意都沒有,麵無表情,神色看起來疲倦而冰冷。
他還有點迷茫,似乎是在思索他這句話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站起了身。
“我先走了。”
張承燁搖頭,就梁歲辭這種人他都見得多了,典型的偽君子一個,裝作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其實心裡不還是奔著錢來的,這比那些明碼標價出來賣的還要令他看不起。
臨近年關,科室的楊主任說請大家一起去JY酒店聚個餐,楚宴原本不想來,但對方怎麼說都要請他,甚至說出了——梁醫生不來的話大家乾脆都不要去了這種話。
……
其實大家心目中也是心知肚明,當時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黎晰經常開車來醫院接梁歲辭下班,還時不時在加班的時候來送飯送湯,後來基本整個醫院沒人不知道他跟黎晰的關係特殊,有些人不屑,有些人卻急著想借著梁歲辭抱上黎晰這隻大腿。
誰都知道楊立最近要評高級職稱,他資曆都有了,就差學術榮譽了。就像當時,和梁歲辭一起評級的還有張醫生,對方無論是資曆還是經驗都要比梁歲辭要好,但就因為梁歲辭在一個國內專業top的一家雜誌發表了一篇專業論文,輕而易舉地就將張醫生給壓下去了,雖說不公平,但這就是現狀。但他們覺得如果沒有黎晰的門路的話,按梁歲辭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得到這家雜誌的青睞。
而楊立之所以請大家一起吃飯,也是害怕單獨請,人梁醫生不會答應了。
包間裡很寬敞,吃完飯大家又去唱了k,席間梁歲辭被楊立灌了好兩杯白酒,對方雖然沒直說讓他幫忙論文的事,可話裡卻有幾番暗示。
梁歲辭這才將實話說了,自己和黎家大少早就沒什麼關係了,恐怕即使有心也幫不了他。
楊立起先還不信,但想了想卻又覺得對方根本沒有騙自己的必要,隻能訕訕地作罷。
其他人本就是玩在一塊的,楚宴插不進去,沒有插進去的想法,這邊楊立見自己的事情基本沒戲了,心中鬱悶,隻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也沒心思搭理他了。
楚宴又坐了一會兒就找了借口說要回去了,其他人當然不會攔著,沒有梁歲辭在,他們玩的還儘興一些。
他們態度冷淡,楚宴也很理解,畢竟雖然都知道這世界上本來就有許多事情本就是不公平的,但仍然沒有人會喜歡特權階級。
走出酒店大廳,寒風在臉上一吹,楚宴便感覺自己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將下巴低了低埋進了厚實的圍巾裡,腦子有些緩慢地轉著,自己剛才喝了酒,好像不能開車了。
他正想著,就有一輛車從他身邊駛過去了,是一輛黑色的布加迪。
那輛車平穩地從停車場駛出,楚宴想了想,雖然他沒喝多少,但還是決定找個代駕。
忽然,他聽到了一聲尖銳的刹車聲擦破了寂靜的夜色。
停車場的燈光很微弱,楚宴剛撥通一個認識的代駕電話,抬頭便看到了一個人正朝自己迎麵走來。
皮鞋踩過地麵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十分清晰,來人一身黑色的修身絨麵西裝,步履沉重,身材顯得異常的挺括,一直等到他走到光亮處,楚宴才看清他的麵容。
黎晰的眉骨很深,鼻梁高挺,這讓他的五官看起來很立體,臉部線條很流暢。在淡淡的陰影下,視線冰冷銳利。
楚宴怔了一會兒,卻聽他率先開口發問了,“你喝酒了?”
黎晰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半個月不見,他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剛才看見他,心底如同被一根柔軟的刺紮了一下,蔓出微微的疼來,情不自禁地就將車停下了。
想看他,是不是為自己當時的愚蠢而後悔。
可黎晰凝視著他,想在他眼中看到任何哪怕一絲絲關於後悔愧疚的情緒,卻都沒有找到。
他神色淡淡,仿佛自己對於他來說,與街上的路人沒有任何區彆。
也對,這人當時與自己在一起時本就不是出於真心,這樣的人,又如何能期待他會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