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舀了些淨水,又沾濕了手巾,方才回到山洞之中。
裴雲舒也不知是否是熱的,臉上泌出了細細的汗珠,額前的發被黏濕在兩鬢,瞧著分外痛苦。
雲景拿著被水浸冷的手巾,為他擦去臉上的濕汗,剛剛擦完,雲忘就走了進來。
雲忘好似在水中遊過一回的模樣,發絲與衣衫皆流著水,隨著他的腳步一路滴落進了山洞,乍然一看,他眼中的血絲瞧著更為嚴重了。
“小師弟,”大師兄皺起了眉,起身走向他,“出了什麼事了?”
雲忘緩緩搖頭,餘光瞥了石床上的裴雲舒一眼,他蝶翼般的長睫輕輕顫了一下,忙忙垂下眼睛,“師兄……”
他年紀尚輕,如今一副狼狽無比的樣子,好似無家可歸的幼崽,又可憐又惹人憐惜。
大師兄驅走他一身的水汽,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厚厚的披風,披在小師弟的肩上後,才接著問道:“小師弟,這是怎麼了?”
“大師兄,”雲忘抿唇,目含水光,楚楚可憐地看向師兄,“雲忘剛剛在外想要采一些果子,誰知道遇上了一條小蛇,那蛇長得五彩斑斕,好似有劇毒。”
大師兄眉間深深,擔憂道:“可有咬到你?”
“並無,”雲忘心有餘悸般,“還好滔天獸就在一旁,將那蛇給殺死了,隻是雲忘不小心,被嚇得跌到了池子裡。”
雲景怕他受了驚嚇,便細細安撫著他。
雲忘表情乖巧,聽著大師兄的話,餘光瞥過石床上剛剛被大師兄坐下的位置,垂眸,掩去眼中情緒。
石床旁的一盆淨水中,手巾慢慢沉到了水底。
床上的裴雲舒,就沒人靠近了。
*
接到傳音符後,雲城和雲蠻就速速回了山洞,隻是他們二人剛剛落地,就察覺出來了洞內的不對。
“雲舒師弟一直睡到了現在,且還渾身發燙,”大師兄麵色微沉,看向雲城,“出了一身的冷汗。”
狐狸在一旁著急死了,按理說世間萬妖,樹妖的內丹已經很是柔和,更何況四月雪樹乃是天地精華鑄就,內丹本就是療傷聖物,這等寶物,怎麼美人用了卻不對了?
雲城歎了口氣,“你們莫要圍著師弟。”
大師兄拉著自己的師弟們,給他讓出石床旁的位置。
雲城給自己施了一個淨身術,去掉一身的風塵仆仆後才坐在床邊。他拿起裴雲舒的手,指尖點在手腕之上,為師弟把著脈。
雲舒師弟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連指尖也透著淡淡的粉意。雲蠻在一旁看著,突然上前一步,掀起薄被,解開裴雲舒身上的腰帶,將師弟身上的裡衣扯得鬆鬆垮垮,再掏出腰間折扇,為他引來幾縷洞外的涼風。
涼風吹過裴雲舒的麵部,將他染著汗意的黑發吹起,黑發在空中繞繞彎彎,終於讓他緊皺的眉間舒展了一些。
雲城卻漸漸皺起了眉。
這幅表情看著讓人心生不安,大師兄問道:“雲城,如何?”
雲城搖搖頭,放開裴雲舒的手腕,用手背探向他的臉頰,滾燙的溫度襲來,火燒一般的炙熱。
雲城並沒有就此放下手,而是向下,依次去探小師弟脖頸的溫度,和鎖骨的溫度,當更想往下時,雲忘在身後突然出聲,“二師兄,你在做什麼?”
他語氣裡帶著疑惑,好似是不解為何治病還要朝著病人的衣衫裡探去。
雲城手上動作不停,輕輕挑起裴雲舒腰側的一角衣衫,溫聲道:“小師弟,我自然是在給你四師兄治病。”
他的手輕輕從衣側內鑽了進去,隻是稍稍一碰,誰都看得清楚,裴雲舒被他冰冷的手指給凍的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這一下猶如一個開關,山洞內的氣氛也跟著凝滯了一瞬,雲城微微挑了下眉,冰冷的指尖又蜻蜓點水地輕輕一點。
手底下的人又躲了一下,四師弟對冷意倒是敏感得很。
二師兄抽出手,笑了一下,還未說些什麼,就見從雲舒師弟身上掉落了一樣東西。雲城低頭看去,原來是一塊通體漆黑的鱗片。
他眯了眯眼,隨手將這枚鱗片扔在了地上。
正在這時,山洞中的靈力卻突然暴動起來。
周圍一片空氣中的靈氣瘋狂地朝著裴雲舒的方向湧去,在他身邊不斷地形成一個靈氣旋渦。
山洞外側,更多的靈力也跟著往山洞中衝來,密集的靈氣凝稠成快要滴水的狀態,師兄弟幾人皆是一驚,大師兄反應過來,他肅顏道:“雲舒師弟要結丹。”
要結丹當然是一件大喜事,但雲舒師弟是在狐族秘境中結的丹,而他們對著狐族秘境卻是一知半解,結丹時間可長可短,途中若是被打擾,那就不好了。
雲景想到此,看向自己的幾位師弟,“二師弟,你與我一同為四師弟護法。三師弟,你照顧好小師弟,他尚未築基,受不了如此濃重的靈氣衝擊。”
他們為裴雲舒護法,自然不會在這狹小的山洞中待著,一行人轉瞬退到山洞外麵,防備著有什麼不長眼的妖獸衝撞上來。
*
待人沒了,花月連忙把地上那枚蛟龍鱗片給撿了起來,又著急來到石床旁邊。
沒人比花月更著急了,他沒想到裴雲舒會結丹,而現在,雲舒美人的身體裡麵還有一個樹妖的內丹,四月雪樹性格實在包容萬物,隻要想一想,就覺得結丹有極大的可能會把四月雪樹的內丹也一起給融合掉了。
狐狸愁眉苦臉,他在石床旁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心裡既心疼三千年的四月雪樹的內丹,又擔憂雲舒美人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誰曾想一抬眼,就對上了裴雲舒睜開的眼睛。
裴雲舒從床上坐起,他目光清明,臉色卻煞白,看了花月一眼之後,就控製不住地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到角落,撐著牆乾嘔起來。
黑發垂落在臉側,裴雲舒惡心得厲害,隻是腹中乾乾淨淨,什麼都吐不出來。
花月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雙上挑的多情狐狸眼含著擔憂,“美人,你怎麼了?”
裴雲舒被這乾嘔已經逼紅了眼,他搖搖頭,又回到石床旁,用床側的一盆冷水洗著自己的臉,洗完了臉,他脫去上衣,用手巾擦著脖頸和腰側,擦去雲城剛剛碰到他的所有地方。
他的眼角緋紅,手上用的力氣極大,乃至擦完一塊地方,那裡就會紅了一片。
狐狸捂住臉,羞怯怯地悄悄偏過頭,但偷偷從指縫中看過去時,卻覺得雲舒美人此刻好像快要哭出來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