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是有趣,雲忘喜歡紅塵世俗,渾身沾滿了人氣,師祖卻是一塵不染,仿若沒有七情六欲。
“師祖見多識廣,不如去凡間看看,”雲城,“若是有一些新奇玩意,師祖莫約會喜歡。”
“師弟若是想要去山下,師兄陪你一起。”
裴雲舒站起身,他拎起籠子放在青越劍上,讓青越劍將籠子送去山上,便朝著雲城輕輕頷首,“那便和師兄一起下山一趟吧,師兄今日可有空?”
狐狸被載著飛遠,忽而開始嚎叫了起來,一聲比一聲尖利刺耳。
雲城皺起了眉,朝著那狐狸的方向看去。
隻是還未思索,裴雲舒便捂起了他的耳朵。
這輕輕一捂,自然是什麼都隔不住的,雲城卻被打斷了思路,視線從狐狸身上移開,轉回了裴雲舒的身上。
裴雲舒表情淡淡,似是做了一件尋常事一般,但捂在臉側的手卻是溫熱,帶著清香。
“師兄,”他緩聲道,“莫要與狐狸計較。”
這一臂的距離,雲舒師弟從未主動離他這麼近過,雲城抬手,握住了臉側師弟的手,他喉結滾動一下,低聲道:“師弟說什麼便是什麼。”
裴雲舒笑笑,便抽回了手,青越劍正好也飛了回來,便率先踩上了劍,朝著山下而去。
雲城跟在他的身後,黑眸越來越亮,看著裴雲舒的背影,眼睛不錯開一瞬。
裴雲舒站了一會,似乎是累了,便盤腿坐在了劍上。
背脊挺直,但誰都看不到的麵色卻蒼白極了。
放在腿上的手在袖中發著抖,他垂眸看著發顫的手一眼,不禁哂笑,原來不僅怕蛇,還怕師兄啊。
原以為隻是不喜,現在才分清楚了,不是不喜,是害怕。
裴雲舒從袖中掏出手帕,一遍遍擦著手,待到手心泛紅才將手帕裝好,等到了山下時,手心已經恢複原狀了。
他同二師兄走在街市之中,街市熱鬨,人流如織,但是需要些什麼,才能從師祖哪裡換來鎮妖塔呢。
*
日暮西山,裴雲舒才回到了三天峰上。
小童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師兄,之前被青越劍送上來的那隻狐狸被放在了房中,可是它不吃也不喝,就一直在叫著,這可怎麼辦啊?”
裴雲舒動作一停,“可是在我的房中?”
見小童點頭後,裴雲舒便拿起了一份被荷葉包裹住的燒雞給他,“自己去吃吧。”
又拿起另一份進了房中。
他甫一進門,那隻被關起來的狐狸就抓緊了籠子,朝他殷切地看了過來。
它應當是哭過,琥珀色眼睛周圍的毛發已經濕得透透的了,眼中還有水光,真是隻愛哭的狐狸。
裴雲舒走到籠子旁,索性也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將衣擺撩起,烤雞放在一旁,打開了金色籠子。
籠子打開的一瞬,這狐狸就猛得撲了出來,裴雲舒原先還以為它是要逃跑,誰知卻撲進了他的懷中,嗚咽地又哭了起來。
裴雲舒訝然,隨後就是好笑,“怎麼這般能哭。”
他輕撫著狐狸的毛發,應當是被他撫摸的舒服了,狐狸喉嚨中發出舒適的咕嚕聲,摸到尾巴時,先前普普通通的一根尾巴卻在這會變成了兩根。
裴雲舒略顯驚訝地去摸著它的兩根尾巴,眼中含笑,“倒還是個不簡單的狐狸。”
狐狸看著他的笑顏,還含著金豆豆的眼睛又變得愣愣的了,半晌,它抬起爪子捂住了臉,兩根靈活的尾巴卻是輕輕纏在了裴雲舒的手腕上。
裴雲舒將它抱在懷中,將燒雞上的荷葉撕去,肉香味便蔓延了出來,在香味中狐狸狼吞虎咽,裴雲舒背靠著床沿,閉上了眼,神情舒緩。
待到狐狸吃完了燒雞,用爪子勾著裴雲舒的衣角時,裴雲舒才睜開眼。
他將疲憊眨去,用帕子濕了水給狐狸擦了手和嘴,等狐狸乾淨後,便摸著它的耳朵,“既然在這住下了,那便給你起個名字吧。”
狐狸又開始怔怔地看著他,瞧著竟有些悲傷意味。
裴雲舒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他抱著狐狸起身,外麵天色微暗,但明月已經升起。
他心中一動,“那便叫你重月可好?”
狐狸搖著腦袋。
裴雲舒又沉吟一會,“月黑風高,那便叫你風高吧。”
他說著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狐狸忽的從他懷中跳下去,指著一朵花,焦急地轉著。
裴雲舒看著他,又去看那朵花。
他心口忽而漫上一股悲意,眼中酸澀,一瞬漫起了水光,又被裴雲舒硬生生壓下。
“好吧,”他,“那就叫你花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