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光宗本來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被媳婦一推惺忪著眼嘟囔道:“大概也是教書的吧,我走的時候他還沒來虎頭溝,聽裡正說是探親路上遇到了土匪,兒子媳婦都死了,就剩一個孫子相依為命。莊夫子不還有個學生時常來看他嗎?”
齊娘子突然坐起來披上了衣服,齊光宗打了個寒顫,抱怨道:“你這婆娘!床都給你暖好了不和夫君睡覺,瞎折騰什麼?凍病了怎麼辦?”
齊娘子卻沒有躺下,繼續問道:“你覺得玉郎這孩子怎麼樣?”
“是個聰明孩子,滿村裡正經念書的也就他和咱家安姐兒了,就是忒黑了點,比鍋底白不了多少,我就沒見過他像他這麼黑的!”
齊光宗嘖嘖兩聲,突然想起了什麼,忙坐起來問齊娘子:“你怕不是看上莊家那小子,想配給安姐兒吧?”
越說越覺得就是那回事,齊光宗頓時急了:“莊家那小子是個好孩子,可是家徒四壁,沒田沒地的,現在外頭兵荒馬亂,書念的好有什麼用?就算咱們陪了田地給安姐兒當嫁妝,可莊家小子是個讀書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難不成還讓安姐兒以後下田養活他嗎?”
“再說莊家小子黢黑黢黑的,以後生個小子還好,要是生個閨女想他一樣可怎麼好?”
越說越覺得庒玉郎礙眼,他難得一本正經地警告自己婆娘:“你可不能隨隨便便把安姐兒配了人家,安姐兒玉人兒似的,咱們可得給她挑個家底殷實的婆家。”
齊娘子白了一眼自己男人:“安姐兒才多大?你想哪去了?”
齊光宗奇道:“那你打聽人家乾什麼?”
齊娘子沒好氣地推了下齊光宗:“你懂什麼?我問你,你知道玉郎送給安姐兒的盒子上刻得是什麼?”
齊光宗順勢抓住齊娘子的手焐在手心,哈欠連天道:“不是龍嗎?這我還能不知道?你男人我當年也是走南闖北——”
“那是五爪龍!”齊娘子打斷了齊光宗的話,柳眉擰的緊緊的,頗為擔憂。
“五爪龍?”齊光宗摸不著頭了,“龍不都五個爪子嗎?”
齊娘子搖了搖頭道:“四腳五爪龍那是皇帝才能用的,民間用的龍都是四爪的,你想想你看到過得龍是不是都是四腳四爪?”
齊光宗略一思索,還真是!
齊娘子眉眼間露出幾絲憂慮:“連你都不知道五爪龍,玉郎一個十歲的孩子,這些年虎頭溝都沒出過,怎麼知道五爪龍?”
齊光宗不以為意:“也許是莊夫子知道吧,告訴了玉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果說莊夫子知道那更不可能讓玉郎刻條五爪龍出來了,皇帝受命於天,那是真龍下凡!旁人用了五爪的可是要殺頭的!”齊娘子拍了拍胸口,看起來非常忌憚。
齊光宗摟著媳婦哈哈大笑道:“哪有什麼真龍下凡,不過是勝者為王,不然為什麼前頭那個皇帝能被推下台?再說了,除了我們陳國,還有虞國和舜國,難不成個個皇帝都是真龍下凡?那這真龍還是紮堆下凡的哈哈哈!”
齊娘子辯不過自家男人,狠狠錘了齊光宗一下,氣呼呼地脫了衣服睡覺。
誰知剛躺下就被拉進一個寬闊的胸膛裡,齊娘子剛掙了一下,就聽見齊光宗哼哼道:“哎呦娘子下手重啊,我這胸口疼喲!”
齊娘子隻當真的疼,忙要轉身,卻被兩條鐵壁死死抱著不能動彈,齊光宗學著遠哥兒道:“好娘子抱抱就不疼了!”
齊娘子臉色微紅,啐了一口,夫妻兩人自睡了不提。
夜深了,虎頭溝裡大都滅了燈睡下了,莊家屋子裡卻還點著燈燃著炭火。
莊夫子盤腿坐在炕上,手裡拿著一遝紙細細翻看,半響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筆字大有長進,也沒有什麼錯處。”
庒玉郎端坐在椅子上,聽著祖父誇讚也沒有露出驕傲之色。
莊夫子越發滿意,沉吟片刻問道:“‘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