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賢福居內室,衛老太太靠在鋪著石青色軟褥的榻上,微微皺眉緊閉著雙眼。
錢氏坐在下首的搭著純灰色椅搭的椅子上,抹著眼淚訴苦:“惠兒是長房長女,當初告祖禮也不過是啟櫝不取神主,更沒有設茶酒,怎麼二房的女兒就能比照著嫡長子的規格來?按理說,我們大房的女兒比二房女兒合該貴重幾分才對!”
沈惠坐在衛老太太腳邊的腳踏上,默默垂淚。
衛老太太睜開眼,有些厭煩地看著錢氏:“安兒是沈家宗主的女兒,又身負天家血脈,告祖禮隆重些也應該。”
“可是——”
“好了!”衛老太太不耐煩地對錢氏揮揮手:“你先下去吧,我這裡不用你孝敬,留惠兒在這陪我說說話就行。”
錢氏還要說話,看到女兒朝自己使眼色,隻好不情不願地退下了。
衛老太太摟著沈惠道:“好孩子,彆聽你母親的話,你再兩年就該說親了。你母親守寡,不便拋頭露麵,還得你二嬸嬸幫你相看人家,無須在這種些微小事上計較。”
沈惠心中不以為然,對以後的前程她自有打算,誰還能有天家皇子更配得上自己?
其實沈惠最想嫁的是大皇子,可惜大皇子已經定了鄭將軍家的獨女,鄭家那個小夜叉從小舞刀弄槍,眼裡又容不得沙子,絕容不下妃妾,不然哪怕是嫁給大皇子做側妃,日後大皇子登基,她至少也是個妃位,屆時誰還敢小瞧她?
二皇子雖然與大位無緣,但是最憐香惜玉,若是嫁給他做正妃,倒也不錯……
沈惠微微羞紅了臉,衛老太太還以為她是提到相看人家,心中羞澀,憐愛地摸了摸沈惠的臉蛋,心裡盤算著,務必要給惠姐兒找個家世清白簡單的夫婿,不求多富貴,但求人品貴重。
“老三媳婦兒走了嗎?”衛老太太突然問道。
孫媽媽忙回道:“三太太剛走的,不過長公主已經勸了三太太回家,三太太說明年三月,齋滿七年就回來。”
“阿彌陀佛!”衛老太太喜得直念佛:“老三媳婦兒是個好的,這些年強撐著在佛前服侍,就為了讓老三能早登極樂,可惜當初那個孩子了,唉……”
“老太太!”外頭一個侍女跌跌撞撞闖進來。
孫媽媽一擰眉頭大聲嗬罵:“毛毛躁躁一點規矩都沒有!什麼事慌成沒毛雞一樣?”
那侍女跪下外間激動道:“內宮降下聖旨,國公爺讓來請老太太呢!”
衛老太太身上有誥命,宮裡來了聖旨,她也要去接旨。
她忙扶著孫媽媽的手急步走到外間:“可知道當今是為了什麼降旨的?”
侍女回道:“隻聽說和二姑娘有關,像是喜事呢!”
衛老太太這才鬆口氣,想來是安姐兒那個皇帝舅舅賞了個恩典給外甥女長臉,不是來發落大房的就好……
她吩咐沈惠回自己房去,自己扶著孫媽媽去裡屋按品大妝,孫媽媽一邊扶著衛老太太一邊不忘吩咐人備轎。
沈惠路過賢福居門口時,看到滿院子滿屋子都忙亂不已,而自己就這麼被晾在一邊,母親沒有誥命,連接聽聖旨的資格都沒有。
她在心中暗暗下定主意,定要嫁入皇家,讓所有人都捧著自己!
衛老太太到前廳時,長公主已經命人擺上了石青古銅鼎檀木香案,長公主卻沒有按品裝扮上,仍舊穿著之前的衣服,正坐著和使者說話。
衛老太太見使者站在前廳,竟然無人招呼他入座,頓時皺了眉頭,對長公主愈發不滿。
她滿臉堆笑,微微躬著腰對使者道:“天使傳旨辛苦了,快坐下喝口水!”
使者忙不迭朝著衛老太太行禮:“使不得使不得!娘娘麵前小的哪敢坐?娘娘剛才已經賞了小的一碗茶水。”
說著恭敬地對長公主和沈國公道:“國公爺,娘娘,快些把姑娘請出來吧,宣完旨小的好回去複命。”
長公主笑道:“安兒馬上就到了,勞煩你略等下,皇兄近日可好?”
使者十分恭敬:“陛下一切都好,隻是時常想念娘娘,還讓小的帶話,讓您多進宮瞧瞧太後娘娘,還請您彆忘了帶去年釀的桂花釀,皇後娘娘看得緊,不讓陛下碰酒,唯有您釀的桂花釀清甜爽口,兩位聖人都愛。”
長公主忙笑道:“你回去和皇兄說,明日我就帶孩子們進宮請安,必少不了桂花釀。”
“那小的回去就好交差了,陛下必定歡喜!”
衛老太太坐在紅木透雕牡丹椅上,看著長公主言笑晏晏,心中十分複雜。
是她忘了,蕭氏如今是長公主,普天下除了宮裡的三位聖人,誰有資格在她麵前坐?
真按照禮法來說,自己這個婆婆該日日給她請安行禮才是。
衛老太太隻覺得口裡直冒苦水,幸好蕭氏不是個計較的,不然自己偌大年紀還要在媳婦兒麵前行規矩,這張老臉往哪擱?
正說著,安姐兒急急忙忙過來了,還好之前送柳氏,她沒來得及換衣服,不然又要折騰著再換一次衣服了。
長公主領著安姐兒跪在前麵,衛老太太次之,沈國公再次之,沈明哲沈明堂最次。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長寧長公主之女沈念,聰慧敏捷,端莊賢淑,謹慎居心,率禮不越,風姿雅悅,克令內柔,安貞葉吉,雍和粹純,朕甚喜之,著即冊封為元安郡主,食邑二千戶,賜封地淮陽郡。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