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剛過,驃騎將軍家裡喜添一子,熱熱鬨鬨辦起了滿月宴。
驃騎將軍是六年前投的軍,因為功夫好又有謀略,十分受鎮國公賞識,一來就封了個虞候。
驃騎將軍也確實是個有本事的,六年裡跟著鎮國公四處征戰,立下大大小小的功勞無數,一路高升到四品驃騎將軍的位置上。
周氏是年前才從穀陽縣嫁到臨城的,她公公是驃騎將軍的下屬,故而今日也跟著婆婆到將軍府道賀。
將軍府位於後坊街,前前後後三進,雖然和旁邊權貴人家相比不算大,但是能在後坊街有一席之地,驃騎將軍本事也不小。
這是周氏嫁到臨城以後頭一次出門應酬,又是自家上官,心中難免緊張,唯恐跌了份,丟了婆家的臉麵。
周氏的婆婆孔氏是個和善的,見周氏十分不安,便拉著兒媳婦的手寬慰道:“將軍夫人是個好相與的,平日裡來往時對我們這些上了歲數的也頗為尊重,從來不恃強淩弱,而且她也是穀陽來的,與你必定說的來話。”
周氏忙追問:“怎麼將軍夫人也是穀陽縣來的,我竟然沒有聽說過。”
孔氏細細給兒媳解釋:“齊將軍是穀陽縣本地人,將軍夫人卻不是,她是長公主身邊出去的,聽說是當年戰亂時流落到穀陽縣,才嫁給了齊將軍。”
孔氏歎道:“要不說公候府邸門前的麻雀都會看人,齊將軍那會還隻是個鄉下窮種田的,偏偏將軍夫人慧眼識珠,下嫁於他,如今可風光了,都成了誥命夫人了。聽說齊將軍老家是在穀陽縣一個叫虎頭溝的地方,聽名字就是個小地方。”
周氏在穀陽縣生活十六年,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心中感慨萬分,穀陽縣這種小地方竟然出了個將軍,還真是臥虎藏龍。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將軍府,周氏扶著婆婆正要下車,突然聽到前頭一陣喧嘩,好像有許多人朝這邊奔來。
周氏忙停下,吩咐侍女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侍女忙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就回來了:“回老夫人、夫人,是淮陽郡主來了,將軍親自去前頭街口迎接郡主。”
周氏一驚:“郡主?!郡主怎麼會來這裡?”
話一說出口,周氏就知道自己造次了,這要被有心人聽了去,說不定要說自己編排將軍府不配讓郡主駕臨!
她忐忑地看了一眼自己婆母,見婆母臉色如常,才稍稍安下心來。
“你初到臨城不知道。”孔氏見兒媳十分疑惑,便給周氏解惑道:“淮陽郡主是長公主和鎮國公的親女,深受宮裡三位聖人寵愛,就連太子在郡主麵前都要退一射地。其實聖上給郡主的封號是元安二字,不過郡主的封地在淮陽,因此也尊稱其為淮陽郡主。”
周氏心裡道,那還是沒說郡主為什麼會駕臨一個小小的四品將軍府啊。
好在孔氏喝了口水就繼續道:“前頭不是說了,將軍夫人流落到穀陽縣嗎?當時將軍夫人手上就抱著還不到兩歲的郡主。那時候當今還沒稱帝,沒法找到丟失的外甥女,還好有將軍夫人,忠義無雙,把郡主撫養到八歲,等當今登了大寶,又和齊將軍一起把郡主護送到臨城和長公主相認。”
周氏恍然,這就不奇怪了,郡主和齊家在亂世裡相依為命,感情自然十分深厚。
周氏忍不住嗟歎道:“怪道驃騎將軍這般受沈國公信任,原來根兒在這上。”
孔氏點點頭,十分讚同:“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齊將軍和將軍夫人種了善因,自然能收善果。”
婆媳倆正說著話,前方郡主的儀駕已經到了跟前。
周氏扶著婆母下車避到一旁,恭恭敬敬垂首迎接。
郡主的儀駕華貴非常,四匹高大健壯的白馬在前,身上雪白一片,連一絲雜色都沒有。
紅頂垂金絲圓寶蓋車頂,四角掛著精致的銅鈴,一路走來叮鈴鈴作響,金絲楠木的車身,雕欄畫棟,讓人歎為觀止。
周氏在人群裡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正好透過被打開一點的車窗看到一位十四五歲的紅衣少女。
“你發什麼愣?”
等儀駕進了將軍府,周氏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孔氏忙輕輕推了兒媳一下。
“母親喲!我見到天上的仙女了!”
孔氏憂愁地看著兒媳,怎麼今天才看出來,兒媳是個傻的?
正好將軍府的婆子來給她們引路,孔氏忙拉著兒媳進了將軍府。
元安從齊家回來時已經傍晚,她先拎著一個紮著紅紙花的籃子去了正房。
“母親!”人還沒進院子,聲音已經傳到了屋裡:“我從阿姐那裡帶了好多紅雞蛋回來,您看!”
元安跑得飛快,也不等丫鬟掀簾子,一甩簾子就闖進了內室。
一進內室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沈國公紅著老臉站在長公主三尺遠的地方,握拳擋在嘴邊咳嗽一聲嗬斥道:“多大的人了,怎麼橫衝直撞的,也不讓人通報一聲!”
安姐兒把籃子放在桌上,笑嗬嗬道:“這不是在母親這裡嘛~哎!母親,您剛醒嗎?”
靠在軟榻的長公主鬢角微微散亂,滿麵紅暈,雙目含春,頗為些不善地瞪了沈國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