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人精,既然太子妃說餘公子隻是攔下了瘋馬,那就是不想讓郡主和外男抱在一起的事被傳了出去。
眾人忙爭先恐後道:“這事怎麼能怪太子妃呢?那馬突然發了瘋,大家誰也想不到。”
還有位夫人十分乖覺地說:“郡主真是有當今的的福澤庇佑,也是餘公子忠勇無雙,竟然硬生生拉住了瘋馬,可憐他自己被馬踢的吐了血!”
說話的是禮部侍郎家的夫人,太子妃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本宮常常聽太子說,崔侍郎夙興夜寐,十分勤懇。如今來看,崔夫人也十分善解人意,我大堯有你們這樣的賢伉儷,何愁不興盛?”
這樣的評價可謂非常高了,崔夫人喜不自勝,貴眷裡太子妃如此誇讚的,她可是頭一份。
餘下眾人紛紛眼熱,都長了一張嘴,怎麼自己就不知道說呢?
元安渾渾噩噩地被抬去了內院,腦子裡麵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餘浪抱著她從馬上跳下來場景,一會兒是餘浪吐了一地鮮血的慘狀。
眼淚一串一串的從眼睛裡滾了下來,元安十分害怕,餘公子會死嗎?會因為救她而死嗎?
元安腦子裡十分混亂,餘公子為什麼要豁出命去救她?明明他們倆隻在棲霞庵見過一麵而已。難道就因為她在棲霞庵的舉手之勞?
元安心中十分惶恐,欠下這麼大的恩情,可怎麼還呢?
內院早已備下了沐浴用的熱水和香料,元安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被小茴和春桃伺候著脫了衣服,入了浴池。
小茴和春桃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惶恐和擔憂,郡主劫後餘生,莫不是被嚇傻了吧。
元安剛換好衣服,太後和皇後就急匆匆趕來了。
“安兒!我的乖乖安兒喲!”
太後腳步非常急,幾乎一路踉蹌著走進屋子,唬得皇後慌忙攙起太後:“母親您腳下慢些,小心腳滑!”
在外間等候的曹寶珠和沈惠忙到院子裡迎接,太後和皇後從她們麵前路過,看也不看她們一眼,急匆匆地朝裡屋去了。
曹寶珠還好,等太後和皇後進了裡屋,就自己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在外麵安靜的等著。
沈惠臉上的微笑僵了一瞬,她看著從自己眼前飄過的錦衣繡裙,眼中生出幾分豔羨,若是她也有這樣一個有權有勢還真心疼愛自己的外祖母,又何須她自己汲汲營營?
元安剛剛把頭發擰乾,小茴正在給她梳發髻,聽見太後的喊聲,忙披散著頭發起身要出去相迎,還沒走到裡屋門口,太後和皇後已經進來了,險些撞個正著。
“安兒見過外祖母,見過舅母。”
元安的禮剛行到一半,就被太後一把摟在懷裡:“快讓外祖母看看,可有傷到?啊?”
太後摟著元安仔細打量,此時的元安已經洗漱乾淨,隻是臉上因為受了驚嚇有些蒼白。
太後雖然早就聽太子妃身邊的宮令說元安並無大礙,但是到底沒有親眼看見,隻想著從那麼高的馬上摔了下來,怎麼可能沒事?
如今見元安確實無恙,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摟著元安坐到軟榻上,像哄幼童一樣輕輕拍著元安的後背:“我可憐的安兒,太醫怎麼說的?開了什麼藥?”
小茴忙跪下回道:“還請太後娘娘做主!郡主不許太醫過來,奴怎麼勸都不聽。”
元安伏在太後懷裡,嗅著太後身上的檀香味,剛剛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就聽見小茴向太後告她的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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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瞪了小茴一眼,你可是我的人,怎麼還向外祖母告我的狀?下次不帶你出門了!
“胡鬨!”
太後重重地拍了下元安的後背,險些把元安從軟榻上拍了下去。
元安有些委屈:“外祖母,我什麼事都沒有,太醫留在我這也沒有什麼用。”
想到餘公子為了救他奮不顧身,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元安的眼睛裡又盛滿了淚水,哽咽道:“餘公子為了救我吐了好多血,還不如讓太醫去他那,多一位太醫就多份力。”
“胡說八道!”
太後狠狠地彈了下元安的額頭,見元安眼淚直往下滾,心都疼化了,拿了朱嬤嬤手裡的帕子輕輕給元安擦拭淚水:“傻孩子,平時都說你聰明,怎麼現在犯了傻?又不是打仗,太醫院有二十多位太醫,那位公子那裡需要這麼多人?”
說著吩咐身邊的宮令:“快去請徐禦醫來。”
想了想又道:“算了,那位公子傷重,徐禦醫就留在他那吧,把林太醫請過來。”
宮令忙領命去了。
太後輕輕拍著元安的後背道:“你年紀小,不知道輕重,你從那麼高的馬上摔下來,就算沒有外傷,也難保沒有內傷,這內傷拖久了就容易成為病根兒,你小小年紀若留下個頑疾可怎麼好?”
皇後也十分關切元安,一臉擔憂道:“安兒聽話,還是讓太醫來看看,讓我們也放心。”
元安隻好點點頭,微微皺著眉,心裡十分憂心餘公子的傷勢,她死死揪著衣角,心裡不住祈求,一定要保佑餘浪平平安安,不然她一輩子都心裡難安。
“母親,讓安兒去梳洗下吧,待會太醫來了總不好讓安兒披頭散發見人。”
太後點點頭,放開元安,慈祥地道:“簡單梳下就好,彆瞎折騰耗費了心神。”
小茴忙扶著元安坐到鏡台前,拿起梳子給元安繞了個燕尾髻,又在燕尾旁綴了兩朵珠花。
小茴梳頭的手藝堪稱一絕,不過一刻鐘,就已經梳好了。
太後和皇後已經去了外間,等元安梳好頭去外間時,太醫已經在候著了,太子和太子妃,以及奕王都已經到了。
元安忙給三人福禮,卻被太後攔住了,太後一臉不虞:“還行勞什子禮?趕緊坐下讓林太醫看看!”
太子妃伸出一半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林太醫不愧是世代在太醫院供職,被太後、皇後、太子、太子妃、奕王五雙眼睛盯著都麵不改色,望聞問切一個沒少,足足用了一炷香時間才診好脈。
“郡主怎麼樣?可有傷到?”,林太醫剛收回手,太後就迫不及待問道。
林太醫恭敬地回道:“郡主並無大礙,隻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氣息有些紊亂,微臣開三副定神藥,郡主一天一副,喝上三天就差不多好了。”
太後這才徹底放下心裡,雙手合十念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太醫正要去一旁開藥方,元安忙叫住林太醫:“請問林太醫,餘公子傷勢如何?”
林太醫垂著眼眸回道:“餘公子被馬踢得不輕,又撞在樹上,不過好在湖邊土壤濕潤,緩合了衝勢,雖然仍舊有些傷了內腑,但不算太嚴重,休養一兩個月就可好了。”
他當然知道那位餘公子不是被馬踢傷的,但是太子妃說他是,不是也是了。
元安長長地舒了口氣,鼻子有些酸澀,忙側過身子擦了眼角的淚水,口裡喃喃道:“這就好!這就好!”
太醫開了藥方後就回太醫院配藥,太醫前腳剛走,當今就急匆匆趕到了。
“元安怎麼樣了?”
當今一揮手,免了眾人的禮,開口第一句就是詢問元安的情況。
皇後忙回道:“元安沒有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好好休養幾天就好,太醫說了,不會耽擱元安的及笄禮。”
當今點點頭,在太後的下首坐下了。
太後歎了口氣:“皇後和孩子們也都坐下了吧。”
眾人忙道了謝,各自按次坐下,唯有元安坐在太後旁邊的繡墩上,緊緊依偎著太後。
“太子你說,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朕正在和韓相商議今年科考的事,聽到元安出事就趕過來了。”,當今來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問太子。
太子忙將事情經過和當今說了一遍。
當今一直緊緊皺著眉頭,越聽越憤怒,最後狠狠地一拍案幾:“禦馬苑都是一群廢物嗎?!皇後賜筵,皇宮禦園,朕親封的郡主在朕眼皮底下險些出了事!”
皇後臉色大變,當今話裡是有責怪自己的意思!
太子妃也慌了神,皇後有意曆練她,才將探春宴交到她手裡,可元安卻在她接管筵席時出了事,若要追究,她首當其衝!
太子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惶恐道:“都是臣妾的疏忽!”
太子妃哽咽了一聲:“母後把探春宴交給臣妾打理,是臣妾的疏忽,險些讓郡主受傷。”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篤,見發妻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他心痛不已,忙跪下道:“外院一應事宜都是兒臣打理,發瘋的馬也是兒臣給表妹的,實與太子妃無關!”
太子和太子妃都跪下了,餘下的人誰敢不不跪?
奕王和元安都跪倒在地,沈惠和曹寶珠也遠遠跪在廊下,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皇後見兒子媳婦都跪了,眼中含淚,一咬牙正要跪下,卻聽見元安說道:“舅舅心疼安兒,安兒都知道,但是這事實在怪不到表哥,更怪不到表嫂!”
當今捋了捋胡子,微微一點頭:“那你說說,這是誰的錯?”
元安跪在地上認真道:“自然是那做壞事的歹人的錯!舅舅您想,這馬原不該安兒騎,是安兒淘氣,硬向大表哥討來的,如果馬是被人動了手腳,隻怕也是衝……衝……”
元安猶豫了下,沒有繼續往下說。
當今神色緩和了些:“你隻管繼續說。”
“是。”
元安徹底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把事情經過在腦子裡過了一圈,立馬就明白過來,她繼續道:“隻怕歹人是衝著大表哥來的!”
元安心知,現在在場的人都想到這一層,隻是謀害儲君非同小可,若是追查到底,必定要大動乾戈,不知有多少人會被牽連,說不好要動搖國本。
若隻是謀害郡主,罪名就小多了,牽扯的範圍也小得多,端看當今想不想深究。
而當今一來,二話不說先大發雷霆,話裡甚至連皇後責怪上了,隻怕臨城要有一場不小的風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