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柳大郎連滾帶爬滾到元安腳邊,臉上涕泗橫流,又狼狽又惡心,“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郡主饒命!再打就打死了!”
元安嫌惡地看了一眼就扭過頭去,這種廢物多看一眼都汙了自己的眼,倒是曹寶珠站在元安身邊,十分痛快地看著滿地打滾的紈絝子弟,在心裡狠狠啐了一口,活該!
“好了。”
元安話音剛落,護衛們就停了手,整齊有序地站在一旁。
元安拿著匕首在柳大郎麵前晃了一圈,“知道這是誰送給我的匕首嗎?”
柳大郎趴在地上痛哭不止,連連搖頭。
元安微微一笑,傾國傾城,柳大郎甚至忘了滿身的痛苦,居然涎著口水看愣了。
元安眼眸一厲,抽出匕首狠狠地釘在柳大郎麵前。
“啊啊啊!”柳大郎抱著頭驚恐地叫著。
“把他嘴堵上。”元安皺著眉摸了摸耳朵,叫的和殺豬一樣,吵死了。
一個護衛從一旁桌上拿了一塊抹布,團成一團堵進柳大郎嘴裡,然後十分嫌棄把手上沾到的鼻涕蹭在柳大郎衣服上。
那抹布是小二用來擦桌子的,不知道擦過多少桌子,柳大郎忍不住想吐,臟汙卻都被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個中滋味,讓他終身難忘。
“這把匕首是太子殿下送我的,說如果有人敢欺負我,就拿這把匕首殺了他,當今和太子絕不會追究我的過失。”
柳大郎聽聞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像一條爬蟲一樣拚命向後挪動,還沒挪兩步就被護衛重重一腳踹在屁股上,頓時“嗚嗚”直叫喚。
“郡主殿下,郡主娘娘!我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當我們在放屁!”那個姓崔的紈絝忍痛跪在地上磕頭磕的砰砰響,不一會頭上就一片青紫。
元安笑眯眯道:“你不和本郡主論親了?”
“是小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求郡主饒命啊!”
元安接過小茴手裡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嗯,不錯,上好的明前龍井。
然後將茶盞遞給小茴,對姓崔的紈絝道:“你倒是識趣,本郡主今日就饒你們一命,稍後本郡主的護衛會親自送你們回家。”
那些紈絝頓時叫苦不迭,他們都是低品小官家裡,在這個一塊磚頭下去能砸死三個皇親國戚的臨城實在算不上什麼,若是被家裡知道他們得罪了郡主,隻怕就不是一頓打能了事。
“至於你嘛……”元安玩味地看著醜態百出的柳大郎,“本郡主實在不喜歡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不如割了你的舌頭如何?”,說著拔起釘在地板上的匕首,示意護衛把柳大郎的舌頭揪出來。
護衛剛把抹布從柳大郎嘴裡拽出來,隻見柳大郎“嗝!”一聲,翻著白眼就昏了過去,□□慢慢印出一片水漬。
“我還當他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元安嗤笑道:“原來是個銀樣鑞槍頭,把他給我丟到大街上去。”
兩個護衛領命後抬著柳大郎扔在了大街上,撲騰起一地的灰。
元安走出廂房,對在一旁看熱鬨的掌櫃歉意一笑,“屋裡壞的器具,都記在我賬上。”又對小茴道:“給掌櫃些銀子,讓他們壓壓驚。”
掌櫃連眼角餘光都吝嗇給廂房裡哀嚎的紈絝們,對元安點頭哈腰地道謝。
元安和曹寶珠回到廂房,餘浪還坐在原位端著一碗菜羹,元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餘浪放下碗,溫和地笑道:“郡主如此心慈手軟,怎麼會嚇到我?”
元安有些驚訝,“你不覺得我跋扈,還覺得我心慈手軟?”
餘浪微微垂眸,將眼底的殺意掩飾的不著痕跡,微笑道:“他們口裡汙言穢語,就算割了他們的舌頭都不算過分,郡主隻不過不痛不癢打了他們一頓,若這也算跋扈的話,那世上人人都跋扈了。”
元安收斂了一身鋒芒,抿嘴一笑,露出連個小巧俏皮的梨渦,看起來乖巧的讓人心疼。
元安拿出一個梅花銅鏡,對鏡扶了扶有些歪的發釵,“好好的興致,都被這些人擾了,寶珠,我們回嗎?”
元安開口說要回家,曹寶珠自然沒有異議,連連點頭。
元安對餘浪笑了笑,主動開口邀請:“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們下次一起去三元樓嘗新出的豆腐菜吧,聽說也十分好吃。”
“多謝郡主相邀,”餘浪笑道:“哪天郡主有了興致,隻管讓人傳句話,我一定奉陪。”
元安和餘浪道彆後,和曹寶珠一起下樓。
柳大郎還躺在熙春樓門口哼哼唧唧,元安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上了馬車,叮叮當當的鈴聲越來越遠。
柳家的下人這才從一旁跑出來,扶起柳大郎灰溜溜地走了。
餘浪坐在二樓廂房的窗戶旁,看著元安的馬車消失在街角,才開口對身邊的小廝道:“丁九辦事是越來越好了。”
小廝忙低著頭,“丁九說柳家才上門提親,若是立馬出了事,怕連累了郡主,這才想緩一段時間再動手,沒想到……”
餘浪臉上一層寒冰,“三天之內,我要看到柳家掛上喪皤。”
小廝忙應了一聲:“是,小的回去就和丁九說。”
樓下看熱鬨的人欣賞完柳大郎狼狽的模樣,還覺得意猶未儘。
一位讀書人打扮的年輕男子有些不忍,“郡主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
旁邊的中年婦人冷笑一聲,高聲道:“淮陽郡主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又心地善良,這些紈絝子弟能讓郡主這麼生氣,肯定沒做什麼好事!”
另一個婦人接話道:“就是!兩年前瘟疫,臨城外都是流民,是郡主率先拿出了所有積蓄和俸祿,施粥散藥,不知救活多少人!”
“聽說郡主還把每年封地上的歲收都捐給了軍隊,郡主人美心善,肯定是這些紈絝乾了壞事,才惹得郡主大怒!”
“是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顫顫巍巍開口道:“我兒子打仗時壞了一條腿,要不是郡主每年都買大批藥材送到軍隊,我兒子隻怕命都保不住了,多虧了郡主,他現在才能活蹦亂跳,在邊疆保家衛國。”
眾人看著護衛提溜一個又一個紈絝從自己身邊路過,有些膽大的,直接一口唾沫吐在那些紈絝身上,這些紈絝平日裡沒少乾壞事,今天可算是解了氣了!
餘浪坐在窗戶邊看著底下憤憤的老百姓,聽著他們滔滔不絕地誇讚著元安,眼裡的寒冰漸漸融化。
元安回家後,把在熙春樓的事告訴了長公主和沈國公,沈國公氣得差點跳起來,怒火中燒道:“就打一頓也太便宜他了!”
元安噘著嘴趴在長公主懷裡,長公主臉色十分難看,手輕輕拍著元安的後背,生怕女兒受了驚訝。
“我那不是看著三嬸嬸的麵子,他畢竟是三嬸嬸的親侄子,我又不能真的把他舌頭割了!”
元安一臉委屈,她自從回了沈家,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若是其他人,她自然要好好教訓一頓,可是三叔當年救了母親和兩個哥哥,三嬸嬸對她也很好,時常噓寒問暖,不看僧麵看佛麵,她總要顧忌些三嬸嬸,三嬸嬸自從上次被柳家那個老婆子氣了一頓,至今臥床不起,若是被她知道柳家又出幺蛾子,隻怕真要被氣死了。
長公主心疼地撫著女兒的後背,“我的心肝兒,受委屈了。”
元安膩歪在長公主懷裡,委屈巴巴地摟著長公主的腰,沈國公看了越發的心疼,恨不得立刻衝到柳家,把柳大郎揪出來狠狠揍一頓,揍得他親爹媽都認不出來!
柳大郎被元安教訓一頓後,柳家老太太再也不敢上門,縮在家裡抱著孫子嘴裡罵罵咧咧,她不敢罵元安,隻敢罵柳氏,因為長公主下了命令,不許向柳氏通傳柳家的消息,所以柳氏還不知道柳大郎被元安打了一頓,還以為自己母親已經想通了。
至於當日在場的其他紈絝,都被沈家的護衛送回了家,家中長輩看到兒子孫子被打得鼻青臉腫,還沒來得及心疼,就看到掛著鎮國公府腰牌的護衛冷冰冰地對他們道:“你們家養的好兒子/好孫子。”
然後留下一臉懵逼的長輩和目光躲躲閃閃的紈絝們,揚長而去。
等從自家兒子/孫子口裡問出事情原委,頓時如五雷轟頂,一邊痛哭一邊又把那些紈絝狠狠打了一頓,直把那些紈絝們打得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連柳大郎的喪禮都沒趕上。
柳大郎死了。
元安知道這件事時,正在繡衣裳,太後的千秋節將至,元安寫了一百個不同字體的壽字,親自描圖,準備給太後做一件百壽服,希望能保佑太後長命百歲,無病無痛,平安康泰。
冷不丁聽見春桃來報,柳家老太太在沈家大門口哭得死去活來,說柳大郎快不行了,求沈家幫著請一個太醫救命。
元安一聽見此事,手裡的針差點紮了手。
小茴忙接過元安手裡做了一半的衣服,瞪了一眼春桃,“這種事也不知道緩著點說,嚇著郡主你擔得起嗎?”
“柳大郎怎麼突然就要不行了?”元安有些慌了,難道是前兩日護衛下手沒輕沒重,打出了內傷?
春桃忙道:“聽說是柳大郎為了一個花茶坊的女子,和人爭風吃醋,被人打破了腦袋,腦殼都癟了。”
彆看元安那天嘴裡喊打喊殺,又是要殺人,又是要割舌頭,其實她從小到大連雞都沒殺過,乍聽到這種血腥的事,隻覺得胸口一陣不適。
小茴氣得打了春桃胳膊一下,怒目道:“讓你緩著點說,你還儘挑厲害的說!”
元安坐在秋千架上,遙望樂靜堂的方向,若是三嬸嬸知道了這件事,隻怕要病上加病了……
長公主看在柳氏的麵子上,讓周管家拿著自己的帖子去太醫院請了太醫,周管家和柳老太太剛走,長公主就讓人把沈明堂喊了過來。
長公主屏退左右,問道:“柳大郎的事和你可有關係?”
沈明堂愣了一下,忙道:“他是和人爭風吃醋被打了,和兒子有什麼關係?”
長公主將信將疑,“柳家來提親那天,你氣衝衝出去了,就沒有想著為你妹妹出口氣?”
沈明堂大喊冤枉:“我是想讓人套了柳大郎的麻袋打一頓,可是想著柳家剛從沈家出去,柳大郎就被打了,傻子也能猜到是我們沈家人做的,本來也計劃就在這兩天,還沒來得及動手,柳大郎就出了這事。”
長公主沉吟片刻,“與你無關就好,母親就怕你腦子一熱,出手沒輕沒重,鬨出人命來。”
“兒子又不是沒有腦子,”沈明堂覺得自己十分無辜,“柳大郎再怎麼樣也罪不至死,我最多找人狠狠打他一頓,怎麼會要他命?”
周管家帶著太醫剛到柳家門口,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麵哭聲震天,柳大郎已經咽氣了。
柳家很快就掛上了白色的喪皤,柳氏知道柳大郎的死訊後,隻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隻求長公主看在自己的份上,給柳大郎一份體麵。
長公主雖然深深厭惡柳家,但是念在與柳氏的妯娌情分,還是派沈明堂送去了奠儀。
柳大郎頭上有父母和祖母,腳下又無子,按照規矩,棺材隻能在家中停一夜,第二日就要送去埋了,還是沈明堂傳了長公主的話,柳家族長才讓柳大郎停靈三日,方才下葬。
聽說柳家老太太失了獨孫,大受打擊,柳大郎死後第二天就中風躺在床上,除了眼珠子能動,其他地方都動不了。
柳家在元安生活裡激起一個小小的水花,就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落了幕,自此以後元安再也沒有聽到過柳家的消息。
元安依舊每日上午和曹寶珠一起上課,下午聽秦先生說書,晚上或者做百壽服,或者教桓哥兒描紅,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可惜還沒過幾天安生日子,曹家就鬨出事了。
這幾日曹寶珠一直沒來上課,曹家派人來說曹寶珠病了,元安派小茴去看曹寶珠,卻連曹寶珠的麵都沒見到,就被曹夫人打發回來了。
元安心裡十分不安,如果寶珠真的是病了,曹嬸嬸為什麼不讓寶珠見人?
曹寶珠缺課的第三天,元安剛下課,正要去正院陪母親用膳,春桃突然急急忙忙跑來,“郡主,荷香姐姐求見您!”
“荷香姐姐?”元安猜測荷香是為了曹寶珠而來,忙讓墨蘭去回長公主,她遲些再去正院。
然後帶著小茴和春桃急急忙忙回了許閒齋。
寒竹正陪著荷香,荷香急得直掉眼淚,元安見此情景心裡咯噔一聲,難道是寶珠有難?
荷香一見到元安撲通就跪下了,“求郡主救救我們家姑娘吧!”
元安忙讓小茴扶起荷香,焦急問道:“寶珠怎麼了?”
荷香哭道:“我們姑娘被將軍打了一頓,關在了祠堂,已經整整兩天沒吃沒喝了,姑娘一個女兒家,怎麼受得了!求郡主快救救我們姑娘!”
元安不敢置信道:“曹叔叔最疼寶珠了,怎麼會這麼對寶珠?”心中念頭一轉,讓小茴等人都出去,才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家大姑娘的事?”
荷香哭著點點頭:“姑娘三天前去大姑娘的院子裡住了一晚,第二天回來還興高采烈的,說大姑娘回心轉意了。後來大姑娘來找姑娘,說求姑娘幫她遮掩下,她要去找趙郡王訣彆,姑娘本不願意,可是大姑娘說我們姑娘如果不答應她,她這輩子都不會死心,姑娘隻好應了。”
元安忙道:“你們大姑娘被曹叔叔和曹嬸嬸發現了?”
荷香又點了點頭,繼續哭道:“將軍生了好大的氣,說姑娘不顧家族臉麵,助紂為虐,把姑娘打了個半死。”
“不對!”元安一拍桌子嗬道:“若隻是私會外男,曹叔叔不會發這麼大的火,連寶珠都打了個半死,還關在祠堂裡,到底怎麼回事?”
荷香咬了咬唇,想到在祠堂裡奄奄一息的自家姑娘,一狠心全都說了出來:“大姑娘早就和趙郡王暗通曲款,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元安跌坐在繡凳上,曹姐姐好糊塗!自己作死還連累自己親妹妹!
元安恨得直咬牙,曹敏有了身孕,曹將軍怕傷陰德不敢對她動手,就把氣撒在寶珠身上!寶珠身為妹妹,已經做到了規勸的責任,就算她不該幫著曹敏私會趙晏,曹將軍也不該這樣重罰寶珠!
“小茴!”元安突然高聲喊道:“你去庫房裡拿一些補血補氣的藥材和治跌打損傷的膏藥!寒竹,你去告訴母親,今日我不陪她一起用膳了,請母親不必等我,等我回來再去向母親請罪!”
小茴忙進來問道:“郡主要做什麼?”
元安冷笑一聲:“去曹家看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