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從正院出來時, 看到沈明堂低著頭在找著什麼, 元安走到他麵前了他都沒有發現。
元安從袖子裡掏出帕子,在沈明堂眼前晃了一下,沈明堂一喜,忙伸手去抓帕子。
元安眼疾手快,把帕子藏到了身後,沈明堂這才看見拿著帕子的是元安。
他有些尷尬地摸了下鼻子, 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對元安道:“好妹妹, 把帕子還我, 你想要什麼和我說, 我給你帶!”
元安笑眯眯地看著沈明堂, 把帕子拿到眼前抖了抖, “這個帕子顏色倒是好看, 繡工也差強人意,是哪家的姑娘送你的啊?”
“不是姑娘送的——”沈明堂猛地伸手要搶帕子,元安早就防備著了,猛地將帕子又藏到了身後, 然後挺著胸脯得意洋洋地望著沈明堂。
“你不說, 我就把帕子交給母親!”元安威脅道。
沈明堂十分無奈, “小祖宗!走, 去我院裡說。”然後拎著元安的後衣領強行把元安帶到了自己院裡。
“你鬆開!”元安拉著沈明堂的手,可是沈明堂的手勁太大了, 任她怎麼掙紮, 抓著自己後衣領的手都紋絲不動, 元安隻能乾瞪眼。
好不容易到了沈明堂的院子裡,沈明堂又是倒茶又是拿點心,彆提多殷勤了。
元安哼了一聲,不滿地瞪了一眼沈明堂,然後在沈明堂期待的眼神中接過點心,把帕子丟在了沈明堂懷裡。
沈明堂一接到帕子就塞到了懷裡,生怕有誰來搶似的。
元安吃完一塊點心,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一個小丫頭哪有那麼多煩心事?”沈明堂看了一眼元安。
“我是替二哥哥你煩心,”元安柳眉微蹙,麵上帶著淡淡的輕愁,“我剛剛問母親,讓薑家姐姐當我二嫂嫂可好?你猜母親怎麼說的?”
沈明堂急忙追問:“母親怎麼說?”
元安聞言挑眉一笑,“二哥哥不是最不願意提到親事嗎?怎麼一提到薑家姐姐就這麼激動?”
沈明堂瞪了一眼元安,急道:“你這促狹的小丫頭,都猜出來了還拿你二哥哥開涮呢?”
元安蹙眉,將長公主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和沈明堂說。
沈明堂一臉黯然,過了許久才道:“母親的反應倒是在我意料之中。”
元安知道沈明堂是個執拗的性子,不由擔心問道:“你和薑家姐姐是兩心相合?她非你不嫁,你非她不娶?”
沈明堂看著元安,半晌才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堅定道:“我非她不娶。”
元安哀歎一聲,隻覺得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沈明堂,“二哥哥可不能學外頭那些下流的做法,不得父親和母親的允許,你和薑家姐姐可不能……不能……”
元安到底也沒把剩下的話說出口,她一個未嫁的黃花大閨女,要來提醒自己哥哥這種事,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沈明堂立刻就明白了元安的意思,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妹妹放心,哥哥和薑家姑娘一直以禮相待,我一定會明媒正娶,將薑家姑娘風風光光迎進沈家大門。”
元安滿意地點點頭,也承諾道:“在哥哥自己和父親母親攤牌前,我一定不多嘴,隻是如果薑家姐姐以後欺負我了,你一定不能有了媳婦就忘了妹妹!”
沈明堂一提到那個耿直爽朗的女子嘴角就忍不住帶笑:“放心吧,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之前也是對我們沈家多有誤會,她也後悔以前常冒犯你,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表達歉意。”
元安一撇嘴,道歉就算了,以後彆在針對我就行了,她其實不看好自家二哥哥和薑姑娘,薑姑娘一身好武藝,再加上那潑辣的性子,真要在一起了,還不得天天和二哥哥在家打仗。
元安回到自己院子,坐在秋千架上晃來晃去,曹敏和趙晏,寶珠和二表哥,二哥哥和薑姑娘,好像自己身邊親近的人都突然開始有新的人生了,那自己呢?
元安知道母親已經在考慮自己的婚事了,她相信母親肯定會為她挑選一個長相相貌家世前程就一等一的少年郎,可這個人會是誰呢?
元安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元安驚了一下,一個跟頭從秋千架翻了下來。
“郡主!”小茴和春桃忙上前扶起元安,仔細查看一番,發現元安沒有摔傷,這放心。
小茴忍不住嘮叨道:“郡主您可彆嚇唬我們了,若是您掉了根頭發,我們幾個加一起也賠不起。”
元安從衣服上撿起一根頭發絲兒,珍而重之地放在小茴手裡,然後十分無辜地看著小茴。
小茴氣結,手裡握著頭發絲,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才勉強笑道:“我的好郡主,您就消停些吧,您再這麼嚇唬我們,我們可沒幾年活頭了!”
元安“哦”了一聲,十分給麵子地遠離了秋千架,挪到廊下的竹藤搖椅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小茴和春桃圍著秋千架,討論是直接拆了好,還是請巧匠重新做一個?
“不許拆了。”
元安眯著眼,像個翻著肚皮曬太陽的貓咪,聽見小茴說要拆秋千架,忙喊道。
她眯著眼看著掛在廊下的兩隻黑乎乎的八哥鳥,這是鄭慕上次回臨城時給她帶的,說是會說話,可是元安教了幾個月也沒教會,請人來一看,說是八哥還沒修剪舌頭,要剪了舌頭才能說話,元安沒忍心,就這麼養著了。
這兩隻八哥黑不溜秋的,可真醜啊,哪像餘公子,長得可真俊俏。
哎呀!元安搖搖頭,怎麼又想到他了?!
她在心裡警告自己,不許想他!看八哥!
大黑在給小黑梳理羽毛,大黑脾氣真好,不管小黑怎麼欺負都不生氣,還飛的特彆高,是個身手矯健的鳥兒。
話說餘公子脾氣也好,身手也矯健,能從飛奔的馬上跳到另一匹馬上——
元安捂著臉,耳朵到脖子處一片嫣紅,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這一晚,元安睡得十分不踏實,幾乎做了一整晚的夢,夢裡都是餘浪,早上醒時,臉色有些憔悴,眼下也一片烏青。
“郡主昨夜沒睡好嗎?”小茴一邊給元安梳頭一邊擔心地問道。
元安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有些無精打采地點點頭。
小茴十分自責,“我昨晚見郡主臉上一直帶笑,還以為郡主是做了美夢,是不是後來又做噩夢,被魘住了?”
元安正在看哪個唇脂紅潤,聽到小茴的話愣了一下,她昨晚一直在笑?
元安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慌亂,小茴不知道,可是她最清楚,她昨晚隻做了一個完整的夢,在夢裡嫁人生子,過完了大半生,而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就是餘公子……
元安拍了拍自己臉,果然是被魘住了!
可是餘浪俊朗的臉一直在她腦海中晃悠,她對鏡貼花鈿,銅鏡裡是餘浪的臉,她端起茶盞,裡麵是餘浪的臉,她拿起牙箸用早膳,盤子裡是餘浪的臉。
元安覺得自己可能病了,病得還不輕,沈家家風還算開明,從來沒有女兒要養在深閨不見人的說法,沈國公甚至還鼓勵元安多出去遊玩,省的憋在家裡悶壞了自己的女兒。
和沈家走的近的人家多是出自蜀州、邕州、祁州三地,這三個地方民風都十分開放,對女子也沒有那麼多的苛求,她從小接觸過不少男子,曹家大哥哥,鄭家大哥和二哥,成家哥哥等等,都是和她一起長大,年幼時元安還和他們一起跟著沈國公學騎射,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餘浪那樣,讓她一見到就心裡發慌,胸膛裡一陣一陣熱氣往臉上衝。
元安見到餘浪時覺得十分尷尬,餘公子光風霽月,對自己一直以禮相待,從未逾矩,自己卻好像對他動了心……
餘浪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為什麼元安一見到自己就一臉尷尬?是自己衣服穿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