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一路不言不語, 到了熙春樓是也神色懨懨, 不願多說一句話。
鄭慕以為元安是因為兩人快要定親, 麵對自己羞怯, 咧著一嘴白牙笑得十分開心。
熙春樓最近新出的幾道菜品都上了桌, 荔枝白腰子、五珍膾、漢宮棋子麵、鳳凰胎、小天酥等等十數道,擺了滿滿一桌子。
元安卻覺得索然無味, 隻盛了碗香翠鶉羹慢慢喝著, 元安不開口, 鄭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其實這三四年裡他和元安見麵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還都是在各種宴會上遠遠見上一麵, 話都很少說,而且他這幾年都在南疆,總不能和元安說那些戰場上打打殺殺的吧?
兩人都默不作聲, 小茴和鄭慕的小廝也不敢出聲, 廂房裡隻有鄭慕碗筷碰撞的聲音。
元安正喝著湯羹,突然聽見樓下傳來女子嗚咽聲,她放下碗看了小茴一眼。
小茴忙出去查看, 不一會滿臉氣憤地回來了,“郡主,樓下一個壯漢正在打一個女子。”
元安和鄭慕同時皺了眉, 元安對小茴道:“你去把那位女子叫上來, 就說淮陽郡主請她上來問幾句話。”
小茴忙答應著去了, 沒一會帶著一位瘦弱的女子進了廂房。
那個女子身穿孝服, 淩亂的發髻上簪著一朵小小的白花,臉上有好幾塊青紫,她皮膚白皙,垂首默默拭淚,雖然十分狼狽,但是頗有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元安問道:“你為何在樓下啼哭?”
那女子撲通就跪下了,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哭哭啼啼道:“奴家父親剛離世,樓下那惡人不但逼死奴家父親,還要強逼奴家為妾,奴家不肯,他就要打死奴家,求郡主和公子救奴家一條賤民,奴家生當做牛做馬,死當結草銜環,以報大恩!”
元安忙讓人將女子扶了起來,春桃搬了把凳子讓女子坐下,女子隻略略做了一小半的凳麵,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動,十分害怕的模樣。
鄭慕麵露不忍,對女子道:“樓下那人是如何逼死你父親的?你且說來,我定會為你做主。”
元安看了鄭慕一樣,緊緊抿著嘴沒有說話。
女子一邊拭淚一邊緩緩道:“奴家姓薛,小字憐兒,祖上住在南疆,因為戰亂跟著父親逃難至此,本想來投靠姑母,沒想到姑母一家早已經不知去向,我們父女無依無靠,平日裡隻靠著奴家唱些小曲兒為生。上月我父親患了咳疾,病勢頗為凶險,花光了積蓄也沒有治好,為了給父親治病,不得以借了樓下毛姓男人二兩銀子,沒想到銀子花了父親的病卻越來越重,昨日,姓毛的上門要債,我們求他寬限幾天,他卻強拉我行……行苟且之事,我父親當場被氣死,他覺得晦氣才作罷,今日我上熙春樓唱曲兒,想賺些銀子安葬父親,沒想到他竟然追到熙春樓,非要我應了給他做妾,我不從,他就要打死我……”
女子捂著臉嚶嚶哭泣,鄭慕怒發衝冠,立刻就讓人把那個姓毛的男子叫上來。
元安冷眼看著,依舊一句話不說。
那姓毛的滿臉橫肉看著就不像好人,他見鄭慕和元安衣著華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涎著諂媚的笑臉就要上前獻殷勤,鄭慕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一腳就把他踹開了。
姓毛的被踹倒在地,殺豬似的喊道:“殺人啦!天子腳下有人要殺人!”
鄭慕被氣笑了,一拍桌子怒道:“你也知道這是天子腳下,你逼死這位姑娘的父親,還要強逼她為妾,是什麼道理?!”
姓毛的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撲到薛憐兒麵前一把揪住她的頭發罵道:“你這小賤人,欠了老子的錢不還,還敢在外人麵前胡說八道!”
薛憐兒哀哀哭泣,苦苦哀求,姓毛的不依不饒,抬手就往她臉上扇。
手還沒有碰到薛憐兒就被鄭慕一把抓住了,鄭慕怒火中燒,手下一用力,竟然硬生生地掰斷了姓毛的手腕。
姓毛頓時慘叫不已,癱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饒。
鄭慕丟了一錠銀子在姓毛的腳邊,冷笑道:“我替這位姑娘還錢,剩下的錢就當賠你的手!”
姓毛的用沒斷的手撿起銀子,塞到嘴裡咬了一口,“真的!是真的!”也不覺得手疼了,磕頭道:“謝爺賞,這小賤……小娘子就歸爺了,她可有一副好嗓子,爺有福了!”說著還露出一個十分下流的笑容,對鄭慕擠眉弄眼。
鄭慕忙讓人把他轟了出去,然後看了一眼元安,見元安臉色尋常,才鬆了一口,說道:“元安妹妹你彆聽那人胡扯,我不過是看這姑娘可憐,幫她一把而已。”
元安笑道:“鄭二哥急公好義,元安心中隻有敬佩。”
鄭慕憨直地撓了撓頭,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