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了一下舊年秋末冬初黛玉進京,臨了要安寢了才給黛玉收拾床榻的事,賈母就沒辦法心平氣和了。
雖然隻是件小事,但事不在大小,在對比呀。而且但凡擺在婆媳間,再小的事都不會小。
最關鍵的是,這麼‘大’的事,你竟然沒提前說一聲,你眼裡是不是已經將你婆婆當成死人了。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你不給我麵子,我就將你麵子當成鞋墊子。於是乎,在這種情緒的發酵下,薛家進府時王夫人要帶著二房的人和大房的侄女一起去迎接‘貴客’,賈母直接將人攔了下來,隻叫王夫人姑侄自去。
不去,不去,這天忽冷忽熱,再凍壞了我們家的娃兒。
其實吧,換位思考一下。王夫人苦熬那麼多年,又正值親妹妹闔家進京,想要顯擺一下也是有的。再一個薛家有外男,梨香院在府東又有直通府外的角門,薛家住在那裡也是極好的安排。
可惜了,婆媳這種對立關係上的人,就很難做到換位思考這種超難度的事兒。
“你這丫頭看起來到是清減了不少,可是府裡有人怠慢你了?”
黛玉坐在賈母一側,被賈母和寶玉夾在中間,小兒女正湊在一起小聲說著什麼,賈母也不以為意,一邊笑著問楠笙一邊還順手拍了拍黛玉放在腿上的小白爪子,“你舅舅將你和玉兒托付給老婆子,若住的不順心,或是丫頭婆子不聽使喚了,你隻管跟老祖宗說,老祖宗給你做主。”
“老太太這話讓人惶恐極了,府裡上上下下待我都是極好的。許是換了春裝,不似冬日那般臃腫,這才看起來瘦了許多。”若非楠笙在現代的時候也曾有幾年
寄人離下的日子,此時也看不出賈母眼底的不以為意。所以這話問的太客套,楠笙回的也是丁點不走心:“舊時我與表妹在南邊,雖然時常聽舅母提起京都冬日極寒,滴水成冰,卻不曾親自體會過。說起來不怕老太太笑我們人小見識少,我們姐妹長這麼大,還是進京後才見識過什麼是鵝毛大雪呢。詩裡說......”
“楠姐姐,我記得你是雲都人,雲都那裡也不下雪嗎?”探春一臉好奇的問楠笙,想要知道更多外麵的事。
“自是也有雪,隻到底不及咱們這裡。”轉頭看了一眼黛玉,“夏天還好過些,隻冬日偶爾會比揚州冷一些。”
從經緯度上看,雲都和揚州差的不算太多。若讓她選擇,她其實更喜歡雲都。可惜雲都那裡早就沒了她的立錐之地......
說話間,隻聽外麵有丫頭傳話進來,說是二太太已經攜了姨太太和薛家的姐兒往榮慶堂這邊來了。
聽到這話,一屋子的人都將視線轉到居中而坐的賈母和聽到這話立時站起來準備往外走的寶玉身上。
賈母人老成精,既然已經敲打過了,自是不能再下王夫人和薛家的麵子。於是麵上擺出喜重逢的喜悅,伸手給鴛鴦讓其扶著她巍巍顫顫往外走。
隻這副激動的樣子,都是實力派的演技。
賈母要出屋子,旁人也都跟著賈母走了出去。黛玉慢了一步,正好和自發走在眾人之後的楠笙站在了一起。
‘再也不幫他抄書了。’
黛玉挨著楠笙,看了一眼被老太太拉著還翹首張望的寶玉一眼,又看了一眼,心下微酸的對楠笙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薛家的這位姐姐好不好相處。剛聽外祖母說薛家姐姐這次進京是備選才人讚善。元大姐姐在宮裡做女史,她又要進宮做貴女的陪侍,難道咱們女兒家生來都是侍候人的命?”
丫頭們生來就要侍候主子,主子們長大的就要去侍候更高貴的主子。女子成親後,上要侍候公婆,下要侍候夫君小姑,想到一天天忙得鞋不離地,腳不沾床的鳳姐兒在旁人心裡吃力不討好的印象,黛玉在這一刻想了很多。
“所以人們都盼著媳婦熬成婆,翻身農奴把歌唱。”左右看了看,楠笙又笑道,“這是希望也是動力。說不定武曌就是不想熬了,這才有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女皇臨世。要不,你也試試?”
這個時代釘在女人身上的規矩已經多到罄竹難書了,這也是楠笙哪怕在這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要回現代的原因。
黛玉聞言斜了楠笙一
眼,似是想到了什麼,朝她笑得彆有深意。
你也就隻能趁著現在瞎樂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