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瞧你這一驚一乍的樣兒,來了榮國府旁的沒學會,你就學會怎麼飄了,是吧?”嗬斥了蒔珊一句,楠笙便湊進畫布仔細打量了一回受災區域,又在心裡合計了一下補救需要的色彩和工作量,好半晌才緩緩的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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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還能補救~
“再不省點心,明兒就打發你出去。然後讓石玖家的給你找個惡婆家。”小心的用遮灰布蓋住畫,楠笙走到蒔珊麵前,“好了,少女,請開始你的表演吧。”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看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楠笙一連串的動作,讓蒔珊徹底意識到自己剛剛闖了禍。這會兒見楠笙沒好氣的詢問,先是朝楠笙露出一個怯怯的笑容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然後才將剛剛聽說的消息一骨腦的倒了出來。
“簡大爺秋闈中了舉,如今帶著喬山,喬海找姑娘找到這府裡來了。現在人就在西角門呢。”
“什麼?”聽到這話,楠笙也是瞬間就不淡定了。瞪大了一雙眼睛,不敢置信的問蒔珊,“喬簡在西角門?”
“嗯。”蒔珊重重的點頭,“這府裡的下人都是什麼德行,姑娘您是最清楚的。往常咱們瞧不上,如今倒是不由慶幸他們高眼於頂,見銀子眨笑眼了。”喬家人不知道榮國府門房小廝的尿性,光知道打聽楠笙的消息卻沒想著拿點銀子打點一二。這不,門房那邊就將人攔在外麵,隻打發了個老婆子進來報信。
怠慢至極。
怕是在這些人心裡喬家來人就跟劉姥姥一樣,是找楠笙打秋風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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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珊一聽說這事,心裡就是一慌。她自小在喬家長大,也是貼身侍候楠笙的,雖然楠笙經過喪母之痛後性子變了不少,但她侍候楠笙,楠笙身上胎記以及一些往日小習慣和張嘴就來的往事都是真真的,自是不懷疑自家姑娘換了人。所以一聽這事,她便本能的替楠笙著急。
她忠心楠笙,也了解喬家,更了解喬家這位簡大爺。
簡大爺,姓喬名簡,年及弱冠。雲都喬家的大少爺,就是那位記在喬母名下的庶長子,楠笙名義上的兄長。
不過喬簡哪怕記在嫡母名下,也是庶出的血統。有楠笙夾在中間,林家自是不認他這個外甥。
所以喬家雖然是雲都大戶,但楠笙所在的這一支卻差不多敗落了。一是喬父病逝,喬母帶著自己的嫁妝和他們這一房幾近三分之二的財產給親生的嫡女楠笙做了私房。二來是當初賈敏派林賈兩家下人去給喬母辦喪事時,明確表明了林家的態度。
雲都地方和官場的人以及喬氏一族又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沒對喬簡母子落井下石是人性純樸。若是做了什麼,那也是人之常情。
喬簡不通經濟庶務,其親生姨娘也就是些後宅手段,外麵的事情一知半解,沒兩年在內賊外鬼的‘幫襯’下,產業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好
在喬簡在讀書上還有些天賦,於今秋中了舉人.......
說起喬簡,蒔珊不由想到原來侍候在喬母房裡的丫頭繡蘭。
如今繡蘭已是這位大爺房裡的通房姑娘了。想當初將這位爺記在正室名下時,繡蘭姑娘可沒少幫著說好話。若不是後來石玖家的發現繡蘭有了身子,她們還要一直蒙在鼓裡呢。至於那孩子最後生沒生下來,蒔珊就不知道了。
猶記舊年在揚州,這位簡大爺就曾在姑娘生辰前去林家以探望幼妹為由想要搭上林家的事。如今追到京城榮國府,難道他又想搭上榮國府不成?
多大的臉呐。
說起來,這個喬簡為人品性倒是在某些方麵像極了賈政。
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表麵一副謙恭厚道,實際上最精明不過的就是他了。
從原主的記憶和她上次回雲都為喬母辦喪事時發生的那一係列事,楠笙就對喬簡有了一定了解。
那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
這麼說吧,紅樓判詞裡賈巧姐兒命裡有對狠舅奸兄,那麼喬簡對於楠笙來說就是奸兄一般的存在。
不跟巧姐兒比,還可以看看鳳姐兒。都是有哥哥的人,喬簡除了讀書上有天賦,其他地方是約等於王仁的。
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再想到喬簡的心性以及喬簡如今長兄如父的身份...以前北靜王納她入府,她可以玩把清高。但這混蛋玩意進京了,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代替她做任何主。
都說富貴險中求,遠在地方的林如海未必壓製得了他。如今,她怕是要抱緊賈母的大腿才行。
再有,上個月寧國府的秦可卿就病了,時好時壞,一直拖拖拉拉到現在,楠笙默默在心裡算計了一回時間,秦可卿這次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什麼叫屋漏又逢連夜雨,呐,這就是了。
真特麼想要向天再借個五百年給林如海續個命......
╮(╯▽╰)╭
楠笙擔心喬簡的出現會讓她本來就不安穩的生活變得更加不可預測的同時,也在想著如何打發掉喬簡這個定時炸dan。
因為賣妹求榮的事兒,他絕對能乾的出來。
想到這裡,楠笙開始在屋中來回踱步,雙手一會兒握拳,一會兒十指互掰,竟是生生急出一身的冷汗。
片刻後,楠笙頓住腳步,沉聲吩咐蒔珊:“你去西角門。對喬簡說,我陪表妹客居於此,不方便在府裡見他。再有,我最近正陪著表妹給舅
母抄法事上用的佛經,這一時半會兒也不便出府。你就跟他說,我忙過了這陣子便去尋他。對了,你問問他如今下榻何處?你再叫輛車,悄悄的跟他們主仆回去,確定一下地址。回來的時候再去趟書鋪,叫石玖盯著他們。看他們來了幾個人......打聽打聽這才放了榜,為甚這早晚就上京了?”
八月份的秋闈,如今才十月初,離明年春闈還有好幾個月。數數日子,這是放了榜就進京了呢。
這麼早就上京備考?
不會專門投親奔友來的吧。
想到自己有可能就是喬簡提前進京城的主要目標,楠笙整個人都不好了。
......
楠笙對喬簡的看法絲毫沒有誇張的地方,喬簡此次進京還真沒揣什麼好意。
當然了,此時的喬簡還不知道楠笙正在走鋼絲,如果知道了,這位怕是不會先到榮國府,而是直接搞個拍賣會,先將楠笙賣個好價錢再論其他。
這也是楠笙的幸運之處了。畢竟這種超寫實畫沒看到真畫的人,就算榮國府的下人將一草原的牛都吹上天,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而那些看過畫的人,又都是權貴女眷以及跟榮國府走的比較近的貴族男賓,那些人的身份又豈是喬簡這種地方小舉人能接觸到的。
因此這一時半會兒的,喬簡還真不知道自己這位嫡出妹妹乾了一票什麼樣的買賣。等他知道的時候,他那個心眼同樣不算太美好的嫡妹也給他送了份終極大禮包。
本朝延用前朝的某些官場慣例,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但舉人若是有人脈,隻要去吏部注明候官手續,便可以靜待授官,而不必再赴春闈。
舉人為官起點比進士低,將來的發展也沒有進士穩快。所以一般的讀書人都會先讓自己儘量參加春闈,在屢試不第後再走這條路。
洪武帝年間,有一年春闈隻錄取了五十來人。細細算下來,曆史上有明確記載的,春闈錄取人數最多那年也不過二百多人。
不算往屆舉人一同赴春闈上考場,光是應屆舉人的人數和春闈錄取人數都能達到20比1的比例了。
這還是最含蓄的算法呢,畢竟實際上60比1,80比1都不算誇張。
能考上舉人的讀書人那都是各省在讀書方麵數一數二的人物,可以說全國的學霸都在參加一個就職考試,那壯觀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千萬人去闖獨木橋時,總有人想要走一回捷徑。心氣沒那麼高的,自然也就對舉人為官的保底收秋工作有了期待。如果這個保底工作再有一些上崗保證,那怕是不少人都要摧眉折腰事權貴了。
喬簡的親生姨娘習得一身內宅陰私的手段,業務能力杠杠的。到了喬簡這裡不知是言傳身教還是骨子裡帶著的某種天性,總之這個人也是個利益至上的人。他就想要利用這份血緣關係走一回捷徑。
大戶人家的內宅,外男進不得,但女人卻是可以進內宅給自家嫡出的姑娘請個安。所以喬簡不但提前上京城了,還帶上了他那位親生姨娘。
娘倆個都有一種小強精神,哪怕那年喬母喪事時吃了賈家下人不少掛落,但這兩位也沒放棄通過楠笙勾搭權貴的心思。
沒辦法呀,誰讓朝裡有人好辦事呢。往往人家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少奮鬥幾十年。跟可見的利益相比,臉麵算什麼東西。
想的極‘通透’後,喬簡在放榜後先去揚州林家報喜。雖是舉人了,但林如海也沒見他。不過他到是在揚州聽說楠笙跟著林家姑娘進了京城的榮國府的消息。眼
珠子轉了轉,直接思妹心切的打包行囊奔了過來。
喬簡母子上京後先找了家客棧安置。轉天打聽到了榮國府的位置,喬簡便帶著兩個貼身小廝殺了過來。而喬家那位二姨娘則帶著丫頭婆子去了伢行準備租套小院子暫居。
無論什麼時候,在一個地方逗留的時間超過半個月以上,租房子都比住客棧省花費。他們這一住最少要住到明年春闈放榜,好幾個月的時間,住店吃食哪樣都不便宜。租了房子,自己開夥,也能省些花銷。而且環境也相對清靜,適合備考。
至於借著楠笙的光住進榮國府...這個喬簡和二姨娘是想都不敢想。
一聽國公府這三個字,娘倆個就打怵了,更彆提楠笙隻是表姑娘家的表姑娘了。
當然了,主要是他們連林家都住不進去,又怎麼敢奢望住進跟他們八杆子打不著的榮國府呢。
╮(╯▽╰)╭
楠笙‘收入’頗豐,手上散漫,林家下人和石玖家的經常進出府邸,所以他們也時常打賞賈家下人。這一來二去的,就襯得喬簡沒半點楠笙兄長的氣派。
一副窮酸書生相,摳摳搜搜的。
“這位爺,您瞧著麵善。婢子一時眼拙,請問您是?”蒔珊聽了楠笙的吩咐穩了穩心神便來了西角門,當著西角門上榮國府的門房玩了一出貴人多忘事。
楠笙當年寄人離下,受了不少嫌棄和閒氣,臨了盼出頭了,大學誌願還被人給改了。也正是因為那些年的經曆,叫楠笙本能的生出要擺脫喬簡的念頭。
雖然她一時還沒想到要如何擺脫喬簡的辦法,但卻不妨礙她讓蒔珊做出這副樣子來。
“蒔珊姑娘莫不是糊塗了?這是簡哥兒,大姑娘的嫡親兄長呀。”喬山和喬海都是喬簡的貼身小廝,雖然三四年沒見,但蒔珊一出來,兩人便認出她來了。聽蒔珊這麼客氣的詢問,心眼比較實在的喬山不疑有他的接話道,“咱們昨兒下晌才進的京,哥兒惦記大姑娘一路打聽的尋了來。大姑娘可好?怎麼不見?”
“原來是簡大爺,簡大爺安好。我們姑娘一切都好,如今......”
喬簡安靜的站在一旁,等蒔珊將楠笙的說詞都說完了,這才一副翩翩公子的上前一步,“舅母慈愛,生前最是憐惜小輩,妹妹如此行事方是正理。既如此,待了了舅母的法事,我們兄妹再見也不遲。”頓了頓,喬簡眼神溫柔,聲音也溫和的對蒔珊說道,“我既來了京城,又洽巧趕上舅母的法事,想來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等我回去,沐浴焚香,也為
舅母抄上幾卷經書供於佛堂。隻不知舅母的法事要在哪處寺院做?”
“...京西秋楓寺。”蒔珊咬了下後糟牙,不情不願的回道。
麵對這種厚臉皮的操作,臉皮薄的人還真拿他沒辦法。
......
蒔珊這邊按著楠笙的吩咐‘送’喬簡離開,她前腳剛離開,後腳石玖家的就來府裡給楠笙請安了。
她日常走的也是西角門,跟西角門這裡的賈家門房都熟悉。將自己<炒的瓜子花生留給他們磨牙,又問了一回府裡的情況,知道了剛剛發生的事,麵上不顯的應付了一番這才進了二門。
她的想法和楠笙主仆差不多,但年紀和閱曆都在那裡擺著,到顯得穩重極了。
另一邊,楠笙還滿心滿眼的都是喬簡這人怎麼辦呢,寧國府的賈珍便找了賈母。
秦可卿病了,纏綿病榻數日。賈珍這位國民好公爹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想要讓楠笙為秦可卿畫一幅肖像畫。
不過賈珍雖貴為賈氏一族的族長,但他卻也知道想要楠笙作畫得聯係楠笙的臨時經紀人賈老太太。這不,拿了重禮不說,又是一番情真意切的懇求,賈母氣到胃疼卻也不得不給賈珍這個麵子,派人請了楠笙過來。
“咳咳,都是自家人,萬沒有推辭的道理。咳咳,隻我手上還畫著太妃的畫呢,最快也要月餘才能完工。”楠笙裝病裝得很有心得,此時一聽要接新單,一邊咳嗽一邊回話,很像那麼一回事。
賈母這裡先入為主並不懷疑楠笙的‘病情’,等楠笙說完還認真的叮囑了她幾句保重身體的話,然後才說到給秦可卿畫像的事,“她小人家家的,就是心思重了些。給薛家看病的那個郎中不也說無甚大礙。楠丫頭這裡,太妃的事不能出差錯。等她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再看吧。”
“可是,”賈珍見此還想要說什麼,隻是話到了嘴邊便又咽了回去。“老太太說的是。”
“小蓉大奶奶吉人自有天相,等回頭病好了,多少畫是畫不得的?如今便是畫了,一臉病容到底不上相。巴巴的畫出來,回頭她自己瞧了,都要心生厭煩。我瞧著不如等明春會芳園的梅花開了,人養了一冬,氣色好了,景色也好的畫上一幅,豈不美哉?”
秦可卿到底人品相貌如何,暫且不說。她和賈珍之間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以訛傳訛,楠笙也不關心,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會為賈珍給秦可卿畫像的。
因為楠笙不想她給秦可卿畫的像最後掛在賈珍的書房或是臥室裡,那就忒惡心人了。
這操作不但惡心活人,也惡心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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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沒達到目的,情緒不高的走了。楠笙等賈珍離開也垂眸乖順的離開了榮慶堂。現在還沒摸清喬簡那邊的情況,她不能先自亂陣腳。向賈母投誠這事,還可以再緩緩。
一路無言的從上房出來,楠笙心不在焉的在府中閒逛。
“姑娘這是做什麼去?”平兒從院子裡出來,正好看見楠笙帶著向蘭朝這邊走,便笑著站住
腳跟她打招呼。
“剛從老太太那裡出來,平姐姐這是要做什麼去?”
“族裡的瑞大爺過來請安,我們奶奶讓喚了二爺家來......”
瑞大爺?
哦,賈瑞呀。
想起來了,中月賈敬壽宴,鳳姐兒和賈瑞來了場遭遇戰。聽平兒這話,那位作死的送上門了。
賈家男人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德行,這個賈瑞有那等不要臉的舉止也不算什麼不了得的事。但這</個賈瑞最與眾不同的是他向天借了熊心豹子膽不說,他還死的很傳奇。
那個什麼風月寶鑒,怪叫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