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是寶玉,也不是寧榮兩府的嫡支嫡脈,論身份,論地位,再論家世家私,他到底憑什麼死的那麼有特色?
就憑他色膽包天?
想不明白紅樓這複雜多變的選擇標準,楠笙心下將這事記在心裡後才抬頭對平兒笑道,“原是這般,那平姐姐且忙。等璉二嫂子得閒了,我再去找她說話。姐姐有空也去我們那裡坐坐,對了,前兒姐姐讓人送過去的茶,玉兒喝的極好。勞姐姐替我們跟二嫂子道聲謝,多謝她想著。”
黛玉脾胃薄,賈家人喝的茶黛玉一般都喝不慣。前兒鳳姐兒得了些味道淡的茶,便讓平兒單獨送了兩罐子給黛玉。
“這又值什麼,姑娘就是太客氣了。到是姑娘家常閒了,常來我們院子坐坐才是呢。”
於平兒寒喧客套了幾句,楠笙抬腳去了榮國府的小花園轉了一圈,便回房了。
回房時石玖家的已經等在那裡了,主仆見麵說了幾句貼己話,石玖家的便將驛站那邊送來的信遞給了楠笙。
“怎麼隻有我的?舅舅沒給表妹寫信?”接過信,楠笙一邊打開信封,一邊詫異的問道。
“老奴也納悶著呢,反複問了信差,就這一封。”石玖家的小心的坐在腳榻上,看了一眼向蘭,“按說今兒也不是往日捎信的正經日子。”
楠笙和黛玉每旬都會給林如海寫上一封信,而林如海收到信後也會每旬回她們倆一人一封。因寫信送信收信的日子幾近是固定的,所以這不當不正的日子就隻有楠笙一封信,不得不叫人詫異了。
石玖家的自顧說著,楠笙也已經打開了信,一目十行的讀了下來。
雖然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但看到林如海信中所言,楠笙心上那塊大石落下來的同時,也覺得最後一片遮天瓦也開始搖搖欲墜了。
怪不得世人會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呢。
前腳來了喬簡,後腳林如海報病的信也到了。
糟心。
這日子怎麼就過成了這樣呢。
收回想要仰天咆哮的衝動,楠笙複又低頭重新讀了一遍林如海的家信。
信中隻寥寥數語交待了一回他病了,身體每況愈下,準備遣派男女家仆來接黛玉她們姐妹回揚州。擔心突聞此訊,會驚到黛玉,便提前給楠笙來了封信,讓楠笙緩緩說與黛玉知曉。
您老可真是親爹,隻
想著會驚嚇到黛玉,就沒想到會嚇到你同樣嬌弱的外甥女?
沒甚儀態規矩的翻了個白眼,又撇了一回嘴。楠笙便收起信去書案前給林如海回信了。
她自是會妥善照顧好黛玉,但她給林如海回的信裡卻也將她遇到的小麻煩如數倒與林如海知曉。
您老若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想要她們表姐妹相依為命,那就幫幫忙想想辦法,看看如今的這個局如何破解了吧。
......</將寫好的信遞給石玖家的,“多花些銀子,讓人快些送到揚州去。”
“老奴知道,姑娘放寬心吧。”
“嗯。”楠笙點頭,然後看了一眼向蘭,向蘭知事,連忙走出房在門口給楠笙打風。等向蘭出去,楠笙才走到石玖家的跟前,湊到她耳邊小聲吩咐了一番。
“......挑那生麵孔的買,最好是母女,或是母子。人買回來後,先將人分開養,小的留在你們身邊,大的送到庵堂學些套話。對了,叫石玖去天橋找那江湖賣藝人,不妨多給些銀子,但切記一定,一定要做的隱秘......”
石玖家的越聽越迷糊,“姑娘這是要做什麼呀?老奴怎麼越聽越不明白。”又是買人,又是要送人出家的,他們自家人難道不能用?
“這事一句兩句的也說不清楚,你先按我說的辦去。有什麼話等回頭閒了再詳說也就是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石玖家的也隻能一頭霧水的按著楠笙的話去辦事了。
楠笙這邊送走了石玖,又讓向蘭去看看黛玉在做什麼。。
少時,黛玉小臉紅撲撲的走進來。一見楠笙,直接笑彎了眉眼,“姐姐叫我做什麼?我那邊還在上課呢。”
“瞧把你能的。”屁大的小孩,還真將自己當成女先生了。笑著嗔了黛玉一句,讓丫頭送上花蜜水給黛玉,“雲都喬家來人了,就是我那個心眼不純的庶長兄。我沒見他,叫蒔珊將人打發走了。他那人屬蚊子的,見到血肉就往上叮。他如今又是舉人,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離開京城。我想著給舅舅去封信,讓他遣人來接咱們回揚州住些日子。你瞧著可好呢?”
林如海想讓楠笙緩緩的將他生病的事告訴黛玉,但楠笙卻覺得以黛玉多思多慮的性情,若是現在告訴她了,保不準回揚州前的日子怎麼過呢。都說長痛不如短痛,這麼讓人難以言語的消息還是回了揚州再叫林如海親自告訴黛玉吧。
“真的?”黛玉一聽說回揚州,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楠笙,“真的能回家嗎?老太太能同意嗎?”
“自是不能先告訴老太太啦,咱們先給舅舅去信,讓舅舅找了理由來接人就是了。”
“嗯嗯嗯。”黛玉早就想家了。
想家,想爹爹。
“行了,既然你同意了,我一會兒便寫信給舅舅。家裡來人前,你且彆生聲,也不許跟寶玉說,知道嗎?”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裡就藏不住事了。”
“嗬~”
.
......
賈母健在,當家的又是寶玉的親娘王夫人,那賈敏就不可能大辦什麼法事。今年仍舊是和往常一般由著賴大家的拿錢在府外操辦。
在辦法事前,楠笙和黛玉將抄寫的經書都送了出去不說,楠笙也加快了磨洋功的速度,用一種晚上都點燈睡覺的努力方式終於將太妃的肖像畫完成了,也將自己熬病了。
之後頂著多病之身去見了在京城定居下來的喬簡母子。</p為了叫喬簡有個良好的備考環境以及喬簡打聽到的東貴西富南窮北賤的京城格局,娘倆個沒多猶豫便在京城的東北角租了個小兩進的院子。
此次進京,喬簡帶了兩個書童小廝,二姨娘則是兩個貼身侍候的丫頭,兩個粗使婆子以及兩房家生子。人數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住在小兩進的宅子裡剛剛好。
楠笙來之前並沒有下什麼帖子或是提前通知他們一聲,到了地方便直接派人上去敲門。
她想要確定一下這位庶長兄是不是一如之前印象中的品行,如果他仍是她記憶中的那般,那她為了自保提前下手,也就沒有良心不安這一說詞了。
就在楠笙登門見舊故之時,最近被鳳姐兒折騰得九死八難的賈瑞也終於迎來了他生命的最高價值。
賈瑞終於病倒了,年邁的代儒夫婦上門求參不得,等來了一對瘋瘋癲癲的僧道。這僧道送了麵鏡子,便消失無蹤了。
代儒夫婦見賈瑞氣色轉好,微微放心時,又迎來了一位道姑打扮的中年婦女。
那婦女朝代儒夫婦行了一個道禮,又從袖子裡拿出兩根上好人參。
“貧道夜觀天象......”
一套玄幻說詞一背,內容不外呼就是兩點。
一是她能掐會算,知道這宅子裡有病人需要人參。二來便是她發現有汙穢妖孽降世,留下害人物件,她一路追蹤至此,特來送藥並準備替主家送走那能吸人精氣的害人物件。
那道姑不但說了這麼一番話,還當場施了一個小法術用以取信代儒夫婦。代儒夫婦中年喪子,老夫婦就守著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孫子過日子,聽到那道姑言詞鑿鑿便信了七成,等按著那道姑的話,不動聲色的給賈瑞房裡點了速效安神香後,眾人趁著賈瑞睡著進了屋子,不但發現賈瑞衣褲上的‘臟汙’,也發現了那把被賈瑞握在手裡的鏡子。
道姑按著早前的吩咐匆匆拿出一隻匣子,小心的將那雙麵銅鏡置於匣子內。將匣子蓋上的那一刻,道姑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有做戲的成份在裡麵,但不得不說一步一步按著那位主子的吩咐行事,仍叫人不知不覺間生出幾分緊張來。
留下人參,道觀又忽悠了代儒夫婦幾句,便捧著小匣子遁走不提。
楠笙看書時就對這段記得很清楚,這風月寶鑒是一柄雙麵銅鏡,正麵是美人,背麵是骷髏。
正麵對著自己時,鏡中的美人便會朝你招手。然後整個人的心神便會進入鏡子世界與那鏡子裡的美人纏綿恩愛
。但若背麵朝著自己,那就是一副完整的骨架,朝你歡快的搖擺。
賈瑞自得了這鏡子便進入鏡中與鏡中的鳳姐兒恩愛纏綿數次,他雖是心神進入,但身體卻完美的表達了天人合一的境地。
就像原著中寶玉成人,會被襲人發現的那種。
這位說是被鏡中的骷髏嚇死的,不如說是頂著一身要死不活的身體自己將自己‘作’死的。
以前楠笙便覺得警幻不是的好玩意,就那品行絕對跟神仙搭
不上邊。而做為警幻的幫凶,僧道二人走的也絕不是正派路線和人設。
要知道賈瑞之所以生病是因為他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鳳姐兒再怎麼說也是旁人的妻子,他兄弟的老婆。
僧道二人明知道賈瑞病情起因,還送他那麼個鏡子讓他可勁的意yin鳳姐兒。楠笙這個旁觀者都替鳳姐兒惡心,那僧道二人又是怎麼壓下猥瑣的不道德心思幫人猥.瑣良家婦女的?
這是人乾事兒?
既然再次確定正經神仙乾不出這種齷/蹉事,警幻和僧道二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為了能夠將那柄風月寶鑒成功安全帶走,楠笙可是花了大價錢京城中有名寺院,將觀音像下的蓮花坐的一塊木頭挖出來,讓人做人小匣子,又在匣子裡外精刻了壓邪除祟的經書......
楠笙本對這玩意沒甚興趣,但喬簡的出現卻叫楠笙這個‘和平愛好者’有了危機意識。
她如今的情況就跟象棋裡的的動詞‘將軍’沒兩樣了,所以她想冒一回險。
如果喬簡真敢欺她,那她就將這鏡子送給正在備考的喬簡。
其實在楠笙看來,這東西對於意誌力強大的人,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影響。但自古書生就受不了顏如玉,夜半豔鬼和山中野狐狸的誘惑...送喬簡一個鏡中美人,紅袖tian香好讀書,也是一場人間佳話,不是嗎?
那僧道二人送鏡時,曾說過三日後來取,楠笙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先利用這個時間差將風水寶鑒弄到手,然後再藏於自己的空間裡。等確定了喬簡是不是需要特殊服務再將鏡子想辦法送到喬簡手中。
不過在那之前她還得給自己做一遍心理建設。
僧道二人用鏡子讓賈瑞意yin猥瑣鳳姐兒就惡心,她將鏡子送給喬簡讓他那啥就不惡心,不猥瑣了?
這事太臟了。
再一個,她還得確定這鏡子裡的人是永遠不變都是鳳姐兒這個倒黴催的,還是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話說,她真懷疑警幻其實跟鳳姐兒這一乾妹紙有仇,還是大仇的那種。
若是沒大仇怨,誰會讓人這麼作賤自己的好姐妹。
這也太塑料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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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也坐吧。”進了宅子,二姨娘也沒敢拿喬,按著這時代的禮數姨娘給嫡出姑娘行禮請安。
若楠笙願意客氣一番,可以還她半禮。若楠笙不想給她麵子,受了她全禮也使得。此時二姨娘行禮,楠笙雖沒還禮,
卻側了側身,禮畢又叫二姨娘坐了,雖不算太客氣,但也不失禮。.
一旁的喬簡見了,隻垂下眼眸沒甚說話。畢竟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楠笙對他這個記嫡的兄長也不過是微微欠了欠身,又怎麼指望她對二姨娘客氣。
“幾年不見,妹妹還是從前模樣。”
“數日前便聽下人說簡哥哥入了京,隻我一時不得閒,累到如今才來拜訪,還望勿怪。咳咳~”
“我們
姑娘忙完舅太太的法事便病了,心裡記著簡大爺進京了,強托著病體前來相見。”蒔珊等楠笙話落,特知心的插了這麼一句。
喬簡這些日子守著京西的秋楓寺,不過等來了幾個賈家跋扈的下人。此時不管楠笙說的是真是假,喬簡也全當是事實。“咱們自家兄妹,很不必講究那些虛禮,待好了再見也不晚。可吃了藥不成?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隻管說出來,兄長雖然不才,確不會虧待了唯一的親妹妹。”
“簡哥哥說笑了,那府裡的老太太愛屋及烏,對我也是儘好的。請太醫看過了,也吃了藥,隻我這身子骨,到底弱了些。”說完虛弱的笑了笑,“自來了京城,便大不適應京城的氣候,月前已經給舅舅去了信,舅舅不日便要派人接我們回揚州。”
“什麼?你要回揚州?”一聽楠笙這話,喬簡還沒說什麼,二姨娘瞬間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臉驚訝的看向楠笙。
楠笙聞言,眉頭微蹙,淡淡的掃了一眼二姨娘,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案幾上。茶杯落下時發出一聲輕脆的響聲。
“京城不似雲都那等小地方,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身份規矩。簡哥哥有如今不容易,二姨娘切莫毀了簡哥哥的前程才好。”上下打量了一回穿金戴銀的二姨娘一眼,“姨娘若是累了,不妨先下去歇著吧。”
妾在這個時代是合法的,但嫡庶正側的規矩在這個時代也是極為鮮明的。此時楠笙擺出嫡出姑娘的氣勢,二姨娘隻得弱弱的看一眼兒子,等著兒子給她找回場子。
做為後宅笑到最後的女人,二姨娘太知道怎麼叫男人為自己出頭了。哪怕那個人是她自己生的好兒子。
不過二姨娘明顯是高估了自己這個母親在兒子心中的地位,至少此時喬簡並不想跟楠笙鬨開。
“咱們兄妹經年未見,家裡還給你收拾了屋子,早起還和姨娘商量著接你和林表妹回家小住些日子,不想你們竟要回南。”喬簡直接無視了楠笙和二姨娘的對話,另起了話頭,“妹妹和表妹住在那府上良久,多有叨擾。那府上又是舅母的娘家,理應上門請安。妹妹看何時去較為妥當?”
什麼時候都不妥當,好伐。
人林家都不認你這個外甥,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張口閉口舅母表妹的?
“簡哥哥說的極是,不能讓人說咱們喬家沒禮數。”楠笙也不是衝動的性子,來之前她就做好了穩住喬簡的想法,此時聽喬簡這麼說,似是讚同的表了一回態,“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咱們喬家上門拜訪請安,知道的
是咱們重禮數,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阿諛奉承。聽舅舅說讀書人最重名聲,簡哥哥春闈在即,此時上門再叫人傳出什麼不堪的名聲,惹了座師不快,倒是得不償失。
那府裡老太太最是慈祥不過,老爺太太們也都是極好說話的人。若知曉簡哥哥的心意,定不會怪罪。如今簡哥哥不妨安心讀書,待明春簡哥哥金榜提名再登門,豈不兩相便宜?”
喬簡聞言淺笑,“妹妹何日起程回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