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院出來, 兩人便去了外院, 有一些顧家的同僚不便上門來的, 都紛紛派人送了禮物過來,陶氏正安排人放到房間裡去。這幾年陶氏漸漸地習慣了自己的身份,不再如從前那般愛哭, 也越發有了一家主母的模樣。
見兩人過來, 陶氏便將剩下的事情交代綠柳去做,自己則走過來。
顧澤慕與顧清寧乖巧地叫了聲“娘”,陶氏笑吟吟地道:“去見過祖母了?”
兩人都點點頭。
陶氏看著他們, 心中既感慨又自豪,不禁想起了在邊關的丈夫, 若是一家團聚, 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換做從前, 她可能當即就會落下淚來,但現在她學會了克製,隻是彆過臉, 讓丫鬟紅鶯去將顧永翰給兩個孩子寫的信還有準備的禮物拿給他們。
顧永翰雖然身在邊關,卻非常有心地給兩個孩子都準備了禮物。
給顧澤慕的是一把馬刀,據說是他當初繳獲的戰利品, 刀柄上還有鮮血,這背後的故事都不用說, 顧澤慕也能想象是一場多麼慘烈的戰役。
顧永翰雖然在外表現一直都是個紈絝的性子, 可顧澤慕卻知道, 他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這把馬刀沉甸甸的, 但他的軍功比這把馬刀還要沉。
顧家男兒都是要上戰場的,這是他們的使命,即便是已經成為了新科進士的顧澤禹,也沒有逃避自己的使命,等到秋天的時候,他就會跟著運送糧草的隊伍一同去鄴城。而有了兄長的帶頭示範作用,顧家其他的男孩子也都做好了上戰場的準備,而顧永翰選擇在顧澤慕十一歲生日的時候送這把馬刀,既包含了父親沒有說出口的關愛,也有對他的期許。
給顧清寧準備的也是一把小匕首,刀鞘上還鑲嵌了寶石,看著就像是普通工藝品,哄小女孩高興一般,可隻要抽出來,便能發現這把匕首極其鋒銳,而且並不大,能夠很方便地攜帶,可見顧永翰也是煞費苦心了。
雖說他不在兩個孩子身邊,但從禮物上,也能看出他的良苦用心。
就在母子三人說著話的時候,霍雲舟便走了過來。
陶氏一見他,臉上就露出了笑意,倒是顧澤慕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從前陶氏就對霍雲舟有一種彆樣的熱情,霍雲舟嘴又甜,哄的陶氏幾乎將他當成了半個兒子,將顧澤慕都給比下去了。當初霍雲舟要跟夏宜年出門遊學時,陶氏失落的不行,難得還掉了兩滴眼淚。
這就算了,前段時間,霍雲舟重新住回威國公府,陶氏對他越發熱情,有一次顧澤慕竟然聽見她和柳氏討論,霍雲舟做女婿怎麼樣?
這怎麼行?!
然而顧澤慕偏既不能責怪母親,又不能說實情,整個人憋屈的不行。
這邊陶氏還在溫和地同霍雲舟說話,噓寒問暖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才是親生的。
霍雲舟答了話,才將目光轉向今日的壽星,讓人將禮物送上來。
送顧澤慕的是一方硯台,倒也是上好的端硯,隻是跟顧清寧的禮物比起來,貴重是夠了,但心意卻遠遠不如了。
霍雲舟將手中的盒子給打開,笑著遞給顧清寧:“這禮物可費了我不少功夫,姑奶奶可看出東西什麼沒有?”
盒子裡頭是一支上好的羊脂玉簪,玉質潔白無瑕,形製看上去很簡單,但仔細看才發現這玉簪竟像是一個“一”字,尾端刻著的是祥雲,卻又做成了收筆的樣子,顯得十分彆致。
顧清寧有些不確定道:“可是取自道法歸一的意思?”
在霍雲舟第一次和顧清寧見麵時,便稱讚她名字的出處——“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如今這玉簪便是依照這個含義所製的,心思不得不說是巧妙了。
霍雲舟見她猜到了,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點了點頭道:“正是。”
陶氏笑著道:“這簪子含義巧妙,可不像是市麵上能隨便買到的,不會是你親手雕刻的吧?”
顧清寧一怔,看著霍雲舟臉上燦爛的笑容,即便她自詡已經心靜如水了,卻也難得被這笑容晃了一下眼。她兩輩子見過的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這簪子雖然玉質很好,但也不至於讓她動容,但若這簪子是霍雲舟親手所做,這裡頭的含義便不同了,顧清寧一直將霍雲舟當個有趣的晚輩看待,自然是不能接受這份情意的。
這根簪子也頓時變得燙手起來。
而此時,顧澤慕卻在一旁淡淡道:“這玉簪的雕刻圓潤,霍公子果真是天賦異稟,一個初學者也能跟多年的玉雕師手法相媲美。”
霍雲舟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也不生氣,依然笑著道:“澤慕眼力果然毒,這簪子並非是我親手雕刻的,我倒是想,但怕弄壞了這料子,便隻是做好了圖樣拿給玉雕師父做的。”
顧澤慕微微地勾起了嘴角:“早聞霍公子才華橫溢,沒想到在這些小物上也有鑽研。”
這一句話風輕雲淡地將霍雲舟刻意營造的那一點氛圍給揮散得一乾二淨,霍雲舟雖然臉上還掛著笑,卻露出了一點委屈。
顧清寧反而鬆了口氣,她向來是個體貼人的姑娘,但若這簪子真是霍雲舟親手做的,她恐怕得罪對方也得將這簪子給還回去了。
陶氏見狀連忙在一旁打圓場:“就算做了圖樣,也是很難得了。”
顧清寧恰巧接上了這句話:“那我便收下了,你總也叫我姑奶奶,沒想到竟然真這般孝順,待到你生辰的時候,姑奶奶也送你個好禮物。”
一句玩笑話,完全揭過了現場那一點點不愉快。
此時,已經有下人來報,說是客人來了,陶氏便帶著兒女一同出門去迎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