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祁“啊”了一聲,手撐在桌子上,“她是我罩的,有意見?”
戴瑤是翻著白眼走的,程恩恩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跟樊祁說聲謝謝,但結合他最近的表現,也說不出來。
背著書包悶悶不樂地下樓。
黑色賓利開進校園,十分囂張地停在教學樓下,接受來自四麵八方的注目禮。
身長玉立的男人站在車旁,身邊陪著的是劉校長。
“小程同學最近進步很大,數學小測驗比上次提高了六十分呢。”劉校長的口吻之激動,讓人完全想象不到提高六十分的結果隻是八十,連及格都不夠。
人到中年免不了透出油膩感,更襯托身邊人的器宇軒昂。
江與城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袖子,目光落在樓梯口。程恩恩的身影很快出現在視野中,書包規規矩矩地背在肩上,隻是今天看起來似乎心情不佳,肩膀微微耷拉著,低頭衝著地麵,不知在思考什麼,完全沒注意到校園裡引起轟動的那輛豪車。
走路慢吞吞,身上沒有平時的朝氣和活潑勁兒。
江與城眉頭輕輕動了一下,視線轉向劉校長:“進展到哪兒了?”
“啊?我想想,”劉校長摸著頭認真思索,“應該是和同學鬨矛盾我記得……哎對了,是弄破了彆人的杯子,那女同學不講理兒,訛她六百塊呢。不過小程同學自己有原則,沒讓人訛成。”
江與城問完那句,就重新看向了程恩恩,看她悶著頭,快走到跟前了還沒看到他。
劉校長笑嗬嗬叫了一聲:“小程同學。”
程恩恩這才抬頭,正要問校長好,瞧見了立在他身旁、西裝筆挺的男人。視線上移,是一張帥的不動聲色的臉。
“江叔叔,你回來啦?”她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說話的聲調透著一點點喪氣。
劉校長特彆沒眼色,一副幼兒園老師的甜膩口吻:“今天在學校開心嗎?”
程恩恩:“開心。”
說話時表情和語氣都毫無波動,甚至能看出敷衍,開心個鬼。
江與城收回視線:“上車吧。”
開車的是司機老張,除此之外車上便隻有他們兩人。
江與城氣場太強,程恩恩待在他身邊總是緊張,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拿著手機在某寶上搜索公雞杯。
圖片五花八門,價格倒是差不多,最貴的也就三十多。
程恩恩有點鬱悶,她是真心感到抱歉,想彌補,即便戴瑤要貴一些的,也在情理之中,但她看上的那個實在太貴了,彆說是她一個月的生活費還多,她現在根本拿不出。
但若是不給買,戴瑤肯定不滿意,還會埋怨她。
她兩手捧著手機,垂眉耷眼地滑動屏幕,根本不知道身旁男人的目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她今天的狀態與之前不同,低落太明顯,像是有塊烏雲罩在腦袋上。
江與城看著她,眼底幽黑深沉,看不出情緒的濃淡。
距離車禍的發生已經過去兩月有餘。她在潛意識裡給了自己這樣的身份,他便如她所願,為她建造一個屬於她的“世界”。
即便離婚的時候她恨他恨得入骨,他仍希望她開心。
但今天,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裡,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與他無關,他也無法參與。
她將他摒除在這個世界之外。
她不希望他參與。
這個發現讓江與城從心底漫上來一絲悲涼。
全程的沉默和逐漸壓抑的氣氛,結束在賓利抵達津平街公寓停車場。
江與城下車,率先走進入戶大堂,邁入電梯。他仗著腿長步子邁得大,程恩恩一路小跑才跟上。
到家他便進了書房,吃飯時也沒出來。
今天阿姨做了中餐,一手廚藝三口便抓住了程恩恩的胃口。吃完江小粲抱著她的手機打遊戲,程恩恩往書房看了幾次,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敲門。
她叫了聲:“江叔叔?”
“進來。”江與城的聲音從門內傳過來,因為實木門板的阻隔少了幾分真切。
程恩恩輕輕推開門,也沒進去,站在門口說:“你不吃飯嗎?待會兒飯菜要涼了。”
雖然她現在還是有點怕江與城,但人家待她挺厚道的,秉著回報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江與城坐在辦公桌後,聞言隻是淡淡“嗯”了一聲,頭都不抬。
程恩恩看他正在忙,便關上門,沒再打擾。一直到她給江小粲輔導完功課,也沒見他出來吃飯。
程恩恩是每晚都要學習到一點的。以前是十二點,後來接了這份工作,便往後延遲一個小時。
她的數學遺忘得太徹底,重新學習的過程很慢,隻能更加用功。
一點她準時合上《五三》,準備休息之前,打開門,往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燈還亮著,裡麵的人似乎還在工作。
程恩恩不僅咂舌,好辛苦啊,剛剛出差回來,還要工作到這麼晚。看來有錢人的生活也不容易。
她思忖片刻,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端到書房,再次敲門。
門虛掩著,一碰就開了。辦公桌後沒人,她探頭看了看,見江與城站在窗邊,已經換了身衣服,黑色的針織衫沒西裝那麼板正,到更顯出寬肩窄腰的身材了。
他右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支煙,已經抽了一半,程恩恩走進來便聞到了煙味,皺皺鼻子。
“江叔叔,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怎麼一點東西都不吃?”
江與城回頭,煙霧散去才露出那雙狹長的眼睛,眸色太濃,太深邃。
程恩恩仍然是不敢直視的,把牛奶遞過去:“我給你熱了牛奶,你喝一點吧。”
江與城不動,也不接,就那麼高深莫測地看著她。
程恩恩舉了一會兒,隻好彎腰放到窗下很有設計感的小幾上。氣氛太尷尬,她放下就轉身低頭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停下,沒忍住皺眉說:
“這麼晚不要抽煙了,一身味道怎麼睡覺啊。”
說完就跑。
回到房間覺得自己身上也染上煙味了,又洗了遍澡才睡覺。
書房門大開著,空空蕩蕩的走廊,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幾分鐘。
江與城把手中快要燃儘的煙摁在煙灰缸裡,望向窗外濃濃夜色時,眼前閃過的卻是以前她氣呼呼的罵:
“你一身煙味,讓我怎麼睡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