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薇笑著道:“其實來了幾天了,你最近沒在學校住,所以沒碰麵。”
“真的啊?”程恩恩眼睛都亮了,“太好了,那以後可以經常見麵了。”
“對了,你最近是在做家教?”段薇問。
程恩恩點頭,又心虛地看了老秦一眼,高三生出去找兼職其實是說不太過去的。老秦跟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
“那你最近都是住在學生家裡?”
“嗯,”程恩恩說,“不過家長已經出差回來了,我今天打算回自己家了。”
段薇笑了下,沒再說什麼。
但程恩恩回家的計劃,沒能順利實現。
當天一直到她輔導完江小粲的功課,準備休息時,江與城依然在公司加班,未歸。她不放心小孩子一個人在家,江小粲再適時地一撒嬌,她自然就再次留宿。
第二天,她打定主意要走,在客廳等到江與城回來,已經將近11點。
他似乎很累,扯掉領帶坐在沙發上,左手按了按太陽穴。聽程恩恩說要走,他抬眼,“沒車了,你怎麼走?”
這個點公交已經停運,夜班車不直達,回家需要走20分鐘的夜路。程恩恩抿了抿嘴唇說:“我打車好了。”
其實她不太舍得打車,但想一想自己如今也是月入五千的人了,打車還是打得起的。
江與城點點頭:“最近剛出幾起深夜打車遇害的案件,輿論很關注,風頭浪尖,一般人不敢作案。”他口吻淡然,“隻要不遇上那些了無生趣、抱著同歸於儘心態的歹徒,把你拖到黃郊野外……
——很安全。”
程恩恩都快哭出來了,小聲說:“今天很晚了,我先不走了。”
江與城再次淡然地一“嗯”,“去睡吧。”
程恩恩立刻趿著小碎步跑回房間,心有餘悸地關上門。
客廳陷入靜謐,江與城坐在那兒,暖白燈光映照在眉宇間,疲態儘顯,眼神依然是光線照不亮的幽深。
第三天,陪江小粲寫完作業,到十點半見江與城還沒回,程恩恩便自覺地留下來了。
她算是發現了,這人就沒個按時回家的時候,可憐江小爺沒有媽媽爸爸也不管,小小年紀就承受了太多。這讓從小就沒受過多少父母疼愛的程恩恩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杯子事件暫告一段落。
敲詐600塊的杯子,本身就是劇本裡的情節,戴瑤也不會真惦記,她討厭陳恩倒是真的。
沒什麼理由,有些人可能就天生氣場不合吧。她每次見到程恩恩,白眼都翻得很真情實感。
但這天傍晚,戴瑤在食堂吃完晚飯,回宿舍時,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讓她到學校後門取快遞。
這個以假亂真的七中不允許私自帶其他人進入,訂快遞更不可能。戴瑤十分納悶,一路小跑到後門,快遞小哥將五個個頭都不小的箱子推過來:“戴瑤是吧,簽收一下。”
她簽了字,單子上寄件人一欄卻是空白,正想問問,快遞小哥已經上車。
“哎你們不幫我搬一下嗎?”
快遞小哥擺手,掛了檔一打方向盤走人。
“這麼多我怎麼搬啊。”戴瑤嘟囔一句,試著搬起一個箱子,還挺沉。
箱子的大小她一次隻能搬一個,走到半路就走不動了,打了一圈電話叫來一個人幫忙,兩個人又跑了兩趟。搬到宿舍,地上已經無處下腳。她拿著剪子拆快遞時,不少人聞訊來圍觀。
“你買的什麼東西啊?”
“不是我買的。”戴瑤說。
箱子打開,裡頭是50個公雞杯。
“怎麼這麼多杯子?”
一幫人一愣,七手八腳把其他的都打開。無一例外,一共250個杯子,碼得整整齊齊,玻璃質感不錯,陽光下泛著細碎光芒,場麵壯觀。
現場沉默了片刻,有人弱弱開口:
“你讓程恩恩賠了你這麼多?”
“也太多了吧,這算下來有七八千了……”
戴瑤臉色變幻莫測。她剛才親口說了不是自己買的,此時也不好再改口,倒顯得好像是她真訛了程恩恩。
“大家拿走用吧,我也用不完。”
眾人麵麵相覷,看她的眼神難免起了變化。
地方有限,兩百多個杯子無處安放,戴瑤到處去送,大家都有所耳聞,很少肯收。送出去的寥寥無幾,剩下的依然堆在宿舍,像是對她莫大的嘲諷。
方麥冬完成交代的任務,在露天咖啡廳找到江與城。
他站在露台,唇間咬了根煙,範彪幫他點上,他低頭吸了一口,微弓的後頸線條也是極好看的。
“辦完了?”
“辦完了。”
江與城“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範彪也點了根煙抽上。方麥冬在兩人身旁站著,被動地吸著二手煙。片刻,他忽然道:“創作者從生活中取材很常見,恩恩也許隻是用那件事做素材。”
“就這一件事兒也夠老子生氣了。”範彪罵罵咧咧,比江與城還火大。
方麥冬當然能理解江與城的心情,不管從哪個方麵,他的立場都與江與城一致。但該提醒的,他有責任提醒。
“您真的要插手?”
江與城垂眸,煙捏在指間,輕輕一撣,深沉的嗓音被煙霧繚繞,幽幽泛冷:
“我能搶走一次,就能搶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