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時天氣很好。秋季氣溫越降越低, 這兩天卻豔陽高照,曬得人在陽光下眯不開眼。
程恩恩一到學校,在走廊上被戴瑤氣勢洶洶地叫住:“你什麼意思呀?”
程恩恩茫然:“什麼什麼意思?”
“我看你就是故意羞辱我的吧,原來的……”她及時收口,又憤憤道,“原來可不是這樣的。”
“你在說什麼呀?”程恩恩一頭霧水,“運動會馬上要開始了, 我先去換衣服。”
她說著匆匆跑走, 戴瑤瞪著她的背影,咬了咬牙。
開幕式是最激情四射的環節, 各個班級的創意班服眼花繚亂, 走方陣時口號喊得驚天動地蕩氣回腸。
一班舉牌的是腿最長的女孩子,經過主席台時,大家都像拚了命一般嘶喊, 程恩恩被氣氛所感染,也跟著用力喊。
不知怎麼一錯眼, 隱約在台上看到一個熟悉的側臉,來不及確認便一閃而過。
走完一圈回到班級位置, 放鬆了,才感覺到嗓子劈著疼。她朝主席台看去, 隔著整個操場的寬度,很難看清上麵的人。
應該是眼花了吧, 這個時間江叔叔肯定在工作,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文科班男生少, 單人項目的金牌每年八成都被理科班包攬。但文科班現在有樊祁這個種子選手,去年就分彆拿下了包括米和跳高在內的五個金牌,風光無兩。
100米短跑的預賽在這天下午,文科班這邊幾乎所有的女生都湧到賽道邊,去加油呐喊。
程恩恩沒有去擠,她有點緊張待會兒的比賽。
十二人十三足安排在四百米接力結束之後,十二個人被帶領到比賽場地,一邊熱身,一邊聽著體育委員最後的打氣和叮囑。
陶佳文臉色有點白,在隊伍最右邊一直沒說話。
程恩恩發現了,問她:“你不舒服嗎?”
“肚子有點疼,”陶佳文說,“沒事兒。”
裁判吹哨進入準備,周圍突然就全都興奮緊張起來,程恩恩沒來記得多問,彎腰纏綁帶。
大家戰成一排互相搭肩,屏息等待,發令槍一響,立刻在體育委員的節奏中向前衝,口號聲氣吞山河。
場地上六個隊伍同時進行比賽,一班在最外圍的賽道,前半程一直穩穩領先,節奏踩得穩健,整齊劃一,奪冠希望很大。
然而,衝至賽道一半,齊頭並進渾如一體的隊伍意外發生斷裂,右側兩個人轟然倒下,前進衝勢突然中斷。
身體完全失控,程恩恩猛地向地上栽去。
現場嘩然。
怕什麼來什麼,關鍵時刻又給他掉鏈子!主席台上,一直緊盯著那邊動靜的劉校長懊惱地一拍大腿:“哎喲喂,怎麼回事啊?江——”
一回頭,剛剛還在身旁觀賽的人已經疾步走至主席台邊緣,手在地上一撐,直接從一米八高的台上跳了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陶佳文連聲道歉,“我腿軟了一下。”
旁邊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關心:“沒事吧?有沒有人受傷?”
一膝蓋跪下去還是很痛的,程恩恩嘶嘶抽著冷氣,抬頭笑了一下:“沒事。”
那強撐的笑臉寫滿堅強,江與城已經走到操場中央,急促的腳步頓在原地,沒再向前。
停下來才發覺,掌心一層冷汗。
操場沸反盈天,他身處其中,周遭聲音卻似隔得很遠。
想起三個小時之前——
兩個部門主管從辦公室離開,他起身,從會客區回到辦公桌。方麥冬敲門進來,一貫雲淡風輕的臉上神色透著一絲古怪。
“前台來電話,一個叫高致的男人想見您。”
他若無其事,坐下來說:“不見。”
方麥冬跟他多年,辦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當時難得遲疑。
“——他說,他已經知道您和恩恩離婚了。”
江與城看著不遠處,程恩恩在身旁人的攙扶下掙紮著站起來,還將另一個摔倒的女孩子也扶起。
正在參加跳高比賽的少年拔腿朝那個方向跑,行至中途,與江與城隔著人群對上目光。
某些地方,他和高致確是有幾分相似的。
江與城扯了一下嘴角,笑容意味不明。
程恩恩剛站穩,段薇就跑上前來,蹲在她身前查看她的膝蓋。應該是破皮了,褲子被綁著無法掀起,但已經有血絲從布料滲出來。
“快跟我去處理一下。”
“我沒事,”程恩恩看了一眼旁邊已經逼近終點的隊伍,“比賽還沒結束呢。”
“你受傷了。”段薇麵色凝重。
“不礙事的,”程恩恩卻很犟,語氣隱隱焦急,“薇薇姐,你讓我比賽完再說。”
段薇隻好退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