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窈窕如她 尤四姐 8668 字 8個月前

事出反常必有妖, 雖然大娘的去痣一說勉強蒙混過去了,但表示疑惑的人還有很多。

究竟是這痣出了問題,還是大娘真的跌入了愛河, 開始注意自己的外貌了?原本那麼醜的人, 忽然得到了天仙的垂青,勢必要努力改變自己的形象,以期配得上人家。

看來大媽和大師的戀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沒想到佛門如此清淨地, 也能滋生出這樣扭曲的愛之花來, 一向心靜如水的僧侶們,忽然體會到了一種世俗的快樂。即便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份心情也比當事人更雀躍。

阿彌陀佛,佛門生活還能如此多姿多彩,全托了大師和大媽的福!

方丈基本已經無語了,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提醒她:“那個……尉施主啊, 你的看上去傷口還不小呢,小心感染哦。”

公主尷尬地點點頭,“多謝方丈大師關心。”

出糗了, 搞得全寺上下矚目了, 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幾丈開外的釋心默默旁觀了片刻,最終歎息著重新低下了頭。這種局麵該如何化解, 他也不知道, 可能隻有清者自清, 濁者自濁了。

但寺裡主事的幾位長老憂心忡忡, 還是找到老方丈, 打算討論一下這件事的嚴重性。

“達摩寺一直是二十一寺中寺風最好的出家聖地,現在寺內流言四起, 搞得一眾僧人七上八下,方丈大師不覺得應該約束一下嗎?”

方丈兩指撚著長眉道:“十方長老覺得應當約束誰啊?”

十方長老說:“依我之見,把尉施主遣出寺去,最為妥當。”

盤腿坐在蒲團上的方丈抬起頭來,“尉施主入寺至今沒有行差踏錯,一直本本分分給全寺上下打飯,且不收取工錢,何故把她遣出寺去?”

另一位能忍長老說:“流言都滿天飛了,方丈大師應當聽說了吧?”

方丈那雙永遠顯得無神的雙眼,此時閃爍出了智慧的光芒,“流言四起,不去懲罰散布謠言的人,卻要驅逐身陷漩渦之中的苦主,佛是這麼教你們的嗎?老衲當了二十多年住持,如今是越來越覺得,僧人素質一代不如一代了。佛經背不出來,議論花邊新聞比誰都興奮。”

老方丈這麼一說,在場的長老們都訕訕然,本來口舌是非也是佛門大忌,方丈點到了根源上,說的一點都沒錯。

方丈激進過後,眼神又空空的,淡然注視著門外群山道:“老衲之所以不去過問這件事,就是為了考驗我寺僧人對紅塵瑣事的態度。心中有佛,身心自在,心中無佛,一地雞毛。再說無端勸退尉施主,豈不是表示,連老衲都認為她和釋心之間確有其事嗎,那麼事後釋心當如何自處,你們可想過啊?”

這麼一來長老們果然都沉默了。釋心身份不一般,佛門中雖然常說眾生平等,但他出家之前功勳卓著,這是不可否認的。其實長老們也不明白,那個發願要參禪悟道的人,心念如此堅定,怎麼會和食堂大媽沾上邊。釋心大概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能忍長老道:“釋心的修行,方丈大師是否還得加以點撥?他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苗子,千萬不能讓他誤入歧途,受心魔所累啊。”

方丈搖頭,“修行路上逆境惡緣重重,必要靠個人的信念消業障、成德行、開智慧 。如果尉施主是他的磨難,就讓他自己克服去吧。克服不得說明他佛緣太淺,塵緣未了,不如歡歡喜喜重新入世,紅塵中修行也是修行,未必一定要在佛堂。”

高僧的境界就是高,這才是佛說的隨緣,絕對灑脫的愛誰誰。不一意孤行,不矯枉過正,紅塵中多一位戰神,和寺院內多一位僧侶,價值是差不多的。

長老們對方丈大師很佩服,既然方丈這麼說了,各部門僧侶隻要管好自己的課業就行了。大家正想離開,卻聽見方丈大師納悶地嘀咕:“……這尉大娘,難道有什麼過人之處?”

尉大娘的過人之處,就在於臉皮厚,腦洞大。

她一瘸一拐,借著檢查衛生,在各處禪房轉了一圈,最後轉啊轉的,順理成章轉到了柿子林。

那時候釋心正打坐入定,她進門沒打招呼,抽出藏好的草席鋪在一旁,毫不見外地躺下了。

“唉呀……還是這裡最舒服。”她四仰八叉,長歎了口氣說,“先前食堂裡的變故,你都看見了吧?當時方丈大師就在我對麵,嚇得我肝都快碎了。都怪這痦子材料不好,之前那個丟了沒能找回來,這個一熏熱氣就掉了……”

回頭看看,他雙手結印恍若未聞,公主也不在意,抽出銅鏡上下打量,心道也好,今天痦子掉了可以是個開頭,過兩天斑也祛了,慢慢皮膚也變白了,和尚們就會相信一個至理名言,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她和釋心大師的戀情,變相也就坐實了。

哈哈,公主咧嘴無聲大笑,到時候老和尚總不能借口她太美,把她驅逐出寺吧。她這朵達摩寺之花可以自由自在地招搖著,盛開在飯堂和柿子林儘頭。釋心大師如此知情識趣,八成不好意思留在寺裡,給其他僧侶造成困擾,這麼一來不還俗也得還俗,自己真是個曲線救國的小天才。

公主越想越高興,翻來覆去一陣烙餅,先給自己慶了功。午後正是容易犯困的時候,她高興了一會兒便睡著了,白日夢裡出現了釋心大師,他蓄上了頭發,穿著天歲親王的大科綾羅,騎著高頭大馬,帶她回娘家。哥哥得知後感動極了,哭得大淚滂沱……

睡夢中的公主陶醉地笑,油彩蹭在枕頭上,白色的枕巾斑駁了一大塊。

釋心禪定結束,轉頭看了她一眼,那個原本長痦子的地方,為了逼真特意填上淺一號的油彩。若說公主性格大大咧咧,倒也不是,她甚至很精細地勾勒了肉紅色的增生,就算湊近了看,去痣成功也有理有據。

窗外不知哪裡飛來了兩隻鳥,啾啾叫得熱鬨,他調開了視線,放眼群山橫臥。這片山巒最美不是現在,等天涼了,秋儘入冬,該落的柿子落完了,最後剩下的那些愈發紅豔。下過頭一場雪,漫山遍野的白,紅柿子是雪景圖上朱紅的印章,稀稀落落幾點,像無數文人雅士的落款。

歲月靜好,想去泡上一壺茶,沒想到一動就驚醒了公主。她迷茫睜開眼,長眼睫扇動了幾下,孩子般揉著眼睛盤腿坐起來,“你乾什麼去啊?”

釋心道:“泡茶。”

公主唔了聲,“不用忙了,本公主不喝茶。”

就是這麼自來熟,完全不給你反駁的機會。

“你等我緩一下……”她睡醒後得有一段時間的恢複,才能理清腦子裡混亂的線頭,“我是乾嘛來的,肯定不光睡午覺……”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那些救下來的飧人,還沒被送回上京。知虎兄托人傳話給我,說他們身體太弱,現在不宜移動。他們畢竟都是膳善人,我想去看一看他們,大師能陪我一道去嗎?”

其實釋心並不讚同她拋頭露麵,但事關鄯善國,據她自己說深受百姓愛戴,既然百姓出了事,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謝施主還在雲陽嗎?”釋心問。

公主說是啊,“出了那麼大的事,他知道我回了達摩寺也還是不放心,想見一見我。”

釋心的眉心幾不可見地一蹙,直覺這謝邀總是陰魂不散,必定是有所圖。他倒不是對謝邀抱有成見,隻是從鑊人的天性出發,下意識對他多加防備罷了。

“施主的傷,怎麼樣了?”

公主是不拘小節的脾氣,他話音方落,她就脫下鞋襪往前一蹬,“你看。”

那圓潤如珠的腳趾再現,釋心臉上顯出難堪的神色來,他是擔心她的傷口沒有痊愈,萬一不小心崩裂了,血腥味又會惹來麻煩。不過還好,藥僧的金創藥有奇效,兩天光景就收縮了血口子,紅腫也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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