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喝她血的人, 必然來者不善,公主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絕頂,如果蕭放不喝,說明他也許知道她的血有毒;如果喝了, 那必然不是好人, 毒死活該。
其實帝王家的子女, 和平常百姓人家不一樣, 他們出生在帝國的中樞,最基本的榮華富貴滿足不了他們。他們要擴張自己的勢力,要更大的權。她的國主哥哥曾經老實和她交代過自己的心路曆程,說還好她是個女孩。妹妹可以厚養善待, 如果是兄弟, 恐怕會為皇位掙得頭破血流。
當然現在天歲的皇位好像是用不著爭奪了, 但也不排除兄弟之間有宿怨。這個老八乾著偷雞摸狗的勾當,一看就沒安好心, 除非他把她擄來,是為了幫助釋心更快認命。
然而助攻,根本用不著帶一大隊鑊人。天歲大軍裡有八成都是正常人。遊戲不注意安全, 那就不對了, 說明他根本不怕鑊人失控,會錯手殺了她。
蕭放搖頭, “殿下太客氣了,在擒獲你之前,我的人馬個個酒足飯飽,多謝殿下好意。上次殿下落入黑市匪徒之手, 本王也略有耳聞……據說殿下在獲救之前, 憑一己之力撂倒了兩名壯漢?”他笑著, 慢慢湊近公主,在她耳邊嗅了嗅。
這一嗅,真有通體舒坦的感覺,仿佛七竅都被打通了。蕭放閉上眼睛品味了下,再睜開眼,瞳底琥珀色的光芒一漾,壓著嗓子說:“我好像能夠明白七哥的心情了,公主殿下真是個有趣的玩具,即便能看不能吃,也可以留在身邊作為消遣。”
公主因他輕佻的動作,憤憤然拽了下衣領,“你亂聞什麼?本公主是誰都可以隨便聞的嗎?貴國太後讓我勸楚王還俗,閣下橫插一杠子想乾嘛?你不尊太後的命令,難道想造反啊?”
蕭放被她疾言厲色一頓指責,起先愣了下,愣完嗤地一聲笑起來,“看樣子公主殿下對七哥很忠貞啊。造反?我又不帶兵,何談造反。倒是你的楚王殿下,當初就是為了避這個嫌,才遁入空門的。”
公主終於證實了一個至理名言,反派都是用來揭露真相的。
自從使節進入膳善騙婚,滿嘴說的都是楚王多麼光輝燦爛,她踏進天歲後各種忙於誘惑他,居然從來沒有深挖過他出家的原因。
好個禿驢,上次說勝仗打得太多沒意思才想出家,結果事實根本不是那麼簡單。這上國皇帝也是真賤,人家都躲到寺廟裡去了還不放過,把她弄來勸他還俗,難道是想試探釋心,驗證他口中的四大皆空到底是真還是假?
公主鬨不清裡麵千絲萬縷的關係,一擺手道:“不管啦,反正我們膳善誓死抱緊上國大腿,太後和皇帝陛下讓我乾什麼我就乾什麼。你這樣無緣無故抓我是不道德的,將來我要是嫁給你七哥,你好意思麵對我這個嫂子嗎?”
蕭放聽了朗聲笑起來,“殿下不是說楚王不會來嗎,怎麼又想和本王攀親戚?其實當初聽說膳善送了位真公主來,我就覺得這個計劃不會成功,你想想,蕭隨大權在握時,那麼多趨炎附勢的文武官員,難道沒有人向他敬獻過飧人嗎?他明明有很多機會,為什麼不開葷,到現在還嚼著白菜幫子,不知酸甜苦辣?”
這個問題確實讓公主費解,不過想著這王八八王應該也沒什麼好話,便道:“他潔身自好,礙著你啊?彆在我麵前說他壞話,本公主戀愛腦,聽不進去你的挑撥離間。”
這下蕭放臉上的笑徹底不見了,公主在他手下麵前不給他麵子,讓他十分下不來台。於是霍地站起身道:“因為他母親是飧人的後代,他身上流著飧人的血,就算他自身是第一等類的鑊人,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公主徹底懵了,半天發出一聲感慨,“我佛慈悲,原來飧人還能生出鑊人來,這也太可怕了!”懵了半晌才想起來問他,“敢問令尊先帝,是鑊人嗎?”
蕭放說不是,“先帝是普通人,劉妃的母親是膳善人。飧人血統在皇室低人一等,所以劉妃的出身被篡改過,這樣七哥封王才能名正言順。”
公主恍然大悟,釋心的潔身自好,也終於有了合理的原因。
原來他和膳善有那麼一點淵源,頂級的鑊人有個飧人外祖母,人生真是充滿戲劇性。不過天歲鑊人產生得也太隨機了,普通人也有可能生出鑊人來,那麼將來她和和尚成親,會生出個什麼怪東西?
不敢想,想起來覺得有點可怕,“楚王是不是生下來就得隔離?如果吃過她母親的奶,也不至於到現在都不知道糖是什麼滋味吧。”
蕭放說:“劉妃不算純粹的飧人,隻是身上帶了點飧人的血統罷了。不過這點卻導致了七哥對飧人忌口,所以我說公主殿下不可能成功,還是不要在他身上白費工夫了。不如跟著本王吧,本王最解風情,也懂得公主殿下離鄉背井的不易。隻要殿下願意,本王給殿下建個金屋,可以限製任何來曆不明的人出入。”
不就是鑄個金絲籠把她關在裡麵嗎,他說得很好聽,還是想拿她當鳥雀養。
“公然撬親哥哥的牆角,是不是有點不道德?”公主道,“雖然本公主忽然變得搶手起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以後見到楚王會很尷尬,所以還是算了吧。”
她盤腿坐著,一本正經思忖的小臉,看上去精致又動人。
蕭放饒有興致地打量她,這位飧人公主,像個集齊了天地靈氣的至寶,每一個小細節都值得品咂再三。他以前見過的女人,那種混濁世俗的美,是用錦衣華服堆砌起來的,剝光了隻是一堆死肉。而她呢,素衣素服不著脂粉,天然的彎眉繡目,天然玲瓏的檀口,就著燈火看,那皮膚剔透得像鴿蛋般……他有些忍不住了,要不是因為她有毒,他甚至想去咬上一口。
不過公主殿下倒很重情,每天跟在蕭隨屁股後頭跑,也跟出了一廂情願的感情。
“哪裡來的尷尬。”他垂手在她肩頭撫了撫,即便她暴脾氣地掙脫了,也不妨礙他的好心情,“我們再等一個時辰,如果七哥不來,說明他佛心堅定,不可能還俗,你就跟著本王回上京吧。要是他來……你也不必擔心,因為你再也不會見到他了,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去他墳前上一柱香,也不枉你們相識一場。”
公主訝然,“聽你這意思,你還想殺人啊?他得罪你了?”
蕭放偏過頭,似乎認真斟酌了下,“倒也沒有,隻是小小考驗他一下罷了。”
“考驗一下就要人命啊?你們好歹是兄弟,兄弟之間應該團結友愛。”
蕭放像聽了笑話一樣,拿檜扇掩住口道:“公主殿下也是皇族出身,聽說過帝王家有什麼兄弟之情嗎?七哥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間,如果不來,兩下裡相安無事,以後他就可以繼續安安穩穩當他的和尚,再也不會有人去打攪他了。可他要是來了,想必離還俗也不遠了……”他彎下腰輕聲耳語,仿佛這內情隻告訴她一個人般,笑道,“天歲容得下釋心,容不下楚王,我這麼說,公主殿下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啊,明白你們全有病。”公主唾棄道,“人家好好在寺廟修行,你們非勾得他春心蕩漾,然後好有借口殺了他。說來說去你們不就是想除掉他嘛,裝什麼正人君子!”
聽她說完,蕭放高高挑起了眉,唔了聲道:“本王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公主很不客氣地說是啊,“反派死於話多,你小心點吧。”
恰在這時,門外有人疾步進來,壓聲向蕭放回稟:“殿下,楚王來了。”
公主一聽,說不出的悲喜交加,這大和尚總算還有點人性,沒有撇下她獨自回達摩寺去。但他現在來,不是擺明了自投羅網嗎,她又覺得他有點一根筋,皇帝和太後的企圖他應該比她更清楚,還傻愣愣跑過來救她,不會是愛上她了吧!
這次要是成功把她救出去,公主想好了,一定要借機以身相許。
可是還沒等她感動完,就聽蕭放揚聲下令:“把膳善公主給我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