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後,池安看著手中的手機,看著新聞上一篇篇觸目驚心的報道,緩緩閉上了眼睛,快速調整了一下自己,再次睜開眼睛時,眼中滿是堅定。
距離出發的時間已經很近了,她必須快速收拾好東西,購買一些應急用品。
她一邊想,一邊翻身下床,飛快地換好了衣服,走進了洗手間。
正在她剛洗漱完的時候,床頭櫃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池安回到臥室,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後,沉默了一瞬:
“謝清。”
她的聲音裡帶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愧疚和依賴。
本來已經想好了要做什麼的假期,現在好像又泡湯了。
“安安。”謝清聽到她的聲音後,眼中劃過一絲了然,這才是他認識的池安,也是他愛的人。
所以,他才會在這個時間,給她打了這通電話。
“你已經決定了,對嗎?”在淩國,現在還是深夜,他站在窗前,隻能看到窗外一片漆黑,就連月亮都躲進了烏雲中,正如他的心情一般。
可是他不能阻止,也不會阻止。
“嗯。”池安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輕輕應了一聲,臉上表情凝重,聲音帶著堅定,也帶著安撫,“你也知道,我去了多少會起到一點作用。”
“我已經讓人緊急幫你整理了一套應急用品,送到後,裡麵的東西你先熟悉一下。”謝清看著透過烏雲露出來的月光,眼中的神色變得柔和而繾綣,“安安,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會的。”池安聽到他的話後,感覺心中有一個角落變得酸軟,她喜歡的人,不但會支持她想做的事情,還會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幫她把一切都準備好。
“你也知道,現在震區已經過了最危險的時候,我身邊有雨英姐的保護,到了那裡最多就是累一點,我可以的。”
其實不止是身體上的累,更重要的心理上的累,看著一個個在廢墟裡哀嚎的靈魂,看著一個個被救援隊們挖出來的鮮血淋淋的災民,心理的壓力說不定要比身體上的疼痛重得多。
宋安夏也是看到池安在這一年的時間裡處理過的危急事故,知道她在其中承受了不少相關壓力,綜合權衡之下,才同意了這次她的請求。
“嗯。”謝清也知道這些,所以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藏也藏不住的沉重。
“謝清,你這段時間也要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了。”池安眨了眨眼睛,笑著打破了兩個人之間有些沉重的氛圍,聲音裡帶著一絲調侃,“等我回來,可是要檢查的。”
“你也是。”謝清歎息了一聲,掩住了所有的情緒,“要注意身體,如果實在累了,就先休息一會兒。”
“我一定會的。”
掛了電話後,謝清打開了電腦,準備查看公司現在為震區捐贈的物品還有沒有疏漏。
在知道地震的第一時間,他就讓國內的謝氏開始了準備,爭分奪秒地把第一批救災物品籌備完成,準備送往災區。
然後他才估算著池安起床的時間,撥通了剛才的電話。
等到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後,池安就收到了謝氏員工送過來的行李,是一個可以背在身上的雙肩包,裡麵的東西大約六斤左右。
她把背包拿到家裡後,發現裡麵裝了一些簡單的應急用品,她想到的沒有想到的,都在裡麵,同時也已經儘可能的精簡。
在第二層的口袋裡,放了不少補充能量的零食,還有謝清早就做好的牛肉乾。
背包裡還給她留出了一些空間,正好放她的一些換洗衣物以及一些隨身物品。
身為一個記者,她還在自己的行李中加了一個單反和平板,到了震區隻要有網絡,她就可以把最新的情況和消息以新聞的方式報道出來。
她手中的這個相機和采訪裝置,還都是謝清給她專門定製的,有一次她在吃飯時隨口說起顧辰送給她那套專門定製價格昂貴的記者采訪裝置,一臉辛酸地說自己舍不得用,生怕用的時候不小心磕到碰到。
然後謝清轉頭就送給了她這一套雖然價格昂貴,但是因為專門定製的時候加了不少保護設施,所以續航時間長,格外耐摔的專業設施。
可以說,她最近攝像技術的飛快進步,和這一套裝置脫不開乾係。
金市第一批緊急支援災區的隊伍已經在淩晨緊急出發,現在正在集結的,是第二批支援隊伍,主要由消防隊、武警和醫護人員等相關人員組成。
因為金市距離地震現場較遠,所以所有救援隊員一律由直升機送到可以安全降落的地方,再在相關人員的帶領下,以最適合的交通工具前往震區。
現在距離地震發生還沒有到二十四小時,所以震區路況形式比較嚴峻,在車上時,帶隊的人已經讓他們做好了遠距離步行的準備。
等到他們來到震區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剛剛過去,炙熱的陽光炙烤著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
池安跟著支援部隊一起走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來到了他們這次的最終目的地。
這裡曾經或許曾經是一片繁華的市區,有無數人在這裡或幸福,或堅強的活下去,可是現在,這裡隻剩下了一片廢墟,掩埋在廢墟之下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現在正處於七十二小時的黃金救援時間,所以現在在這片土地上,有無數救援隊伍正在緊急救援中,有不少搜救犬的身影在各個廢墟前出沒。
池安拿起脖子上掛的相機,找好角度,沉默地按下了快門。
就在這個時候,在她不遠處的一條搜救犬忽然對著一個廢墟堆起的地方叫了兩聲,很快就有人拿著專業的探測設備來到了這裡:“這裡有人活著,快來人!”
隨著一聲呼喊,有不少人訓練有素的來到了這裡,展開了救援。
池安攥緊了手,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她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趕緊和這裡的救援隊員們產生接觸。
她現在的身份,不隻是記者,還是一個誌願者,正在她想要上前去看看能不能幫忙的時候,忽然看到了遠處有一個被壓在廢墟下的人被救了出來,由於隔得距離太遠,她隻能看到擔架上幾乎被血染成紅色的身影。
想到她的能力,池安快步往重傷的人身旁跑去,抬著擔架的人其中有一個已經連續工作了近十八個小時,臉上一片慘白,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全憑一口勁兒撐著。
池安看著他咬著自己下唇,逼自己堅持下去的救援隊員,伸手拿出了因為方便拿取放在口袋裡的巧克力,往那個人的身前一遞:“你現在太累了,趕緊爭取時間休息一下,我把傷員抬過去就好。”
她往他身前的擔架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頭上好像被重物擊中,身上到處都是傷痕的傷員,因為她不是醫生,不知道她現在的身體怎麼樣,所以隻能先觸碰了她一下,然後從王群手上接過了擔架。
其實王群在看到池安身上的單反後,對她的印象就很不好,看到她跑到他們的身前,他第一反應是這個記者又要采訪傷員,或者是他們這些救援人員。
有的時候這些記者的問題,對於災區群眾而言,是一種不想回憶的噩夢。
可是他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連開口讓她讓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聽到她說出第一句話後,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個記者,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他也來不及多想,手裡就被人塞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手中的擔架也被她搶了過去,他趕緊開口:“那你抬得穩一點,傷員傷情比較嚴重,必須緊急送到醫療區。”
現在災區各種人員都很稀缺,尤其是醫護人員,從來到這裡以後幾乎沒有休息過,也沒有辦法隨時巡邏對傷員進行緊急處理。
“放心吧。”池安對著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接著和身前的人一起快速地往不遠處的醫療區進發。
在這一年中執行緊急任務的時候,她抬過不少的擔架,也知道一些緊急處理的要求,所以一路上走的很是平穩。
醫療區經過一晚上的緊急籌備,已經初具規模,醫生看到他們抬得傷員以後,快速穩重地檢查了一下傷員的手上程度,在她手腕上係了一個黃色的繩帶,聲音冷靜沉穩:“病人傷情還可以再支撐一會兒,不會危及到生命,麻煩你們把她送到次優先處理區。”
按照傷員受傷的緊急程度,分成了四個區域:緊急複蘇區、次優先處理區、緩後處理區以及死亡區。
由於醫療資源和人手嚴重不足,所以隻能像現在這樣,分出輕重緩,然後再一一治療。
等到池安和那個一起抬擔架的人把傷員送到目的地後,她看著幾乎已經把整個區域填滿了一半的傷員,第一次感受到了上不來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在自然麵前,每個人都顯得無比渺小,也包括她自己。
“已經很幸運了。”孟水江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開口,“在這裡的大部分人,應該都能夠活下去。”
還有很多人,現在正被埋在廢墟之下,正在等待他們的救援。
“我知道。”池安看著醫生在這裡忙碌的樣子,輕聲開口。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圍著這個需要救援的震區繞了半圈,不僅在這個過程中觸碰到了絕大多數的救援人員,還以誌願者的身份幫了不少忙。
同時還對醫療區的病人用了不少自己的能力,還和醫護人員們打好了關係。
因為多準備了不少床鋪,她直接被留在了醫療區過夜。
連軸轉了七個小時,她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沒有了一點力氣。
“喝點水休息一下吧。”醫療區裡,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看到了蹲坐在地上的人,遞給了她一瓶水,因為今天處理了太多病人,她拿著瓶子的手正在微微顫抖,如果不好好休息的話,明天她可能根本沒有辦法進入手術室。
“於醫生。”池安看了站在她身前的人一眼,伸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水,手顫抖的程度一點也不比她小。
於夢坐在了她的身邊,她對這個來醫療區來了不少次,還憑借自己記者的身份去了緊急複蘇區的記者記憶比較深刻,因為她是少數幾個能去看望危重病人還沒有被主任嫌棄的人。
不知為何,她心中隱隱冒出了一個想法:今天下午手術的成功率,好像高的有些過分了,明明在這種條件下,助手和醫藥都比較緊缺,可是下午手術的成功率居然比在醫院裡還要高上不少。
這算是天佑藍國人民嗎?
“我叫於夢,你呢?”她看著身邊這個娃娃臉,看起就好像剛步入社會的記者有了一絲好奇。
池安從口袋裡拿出最後兩個巧克力,一個遞給了於夢,一個留在了自己手裡,“我叫池安。”
“池塘的池,安全的安。”
“原來是你。”於夢接過了她手中的巧克力,眼中帶上了一絲恍然,“你那一篇關於醫患關係的報道,當時我可是拜讀了好幾遍。”
她的神色變得柔和了些許,聲音裡也帶上了一絲親近。
聽到她的話後,池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她嘗著口中帶著苦澀的巧克力,輕聲開口:“我隻是做了自己身為記者該做的事情而已。”
“可是你的報道讓很多醫生看到了希望。”曾經醫生在醫鬨中,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弱勢群體,麵對患者及其家屬的打罵,他們根本不能還手,可能一動手,整個職業生涯就走到了儘頭。
法律對醫鬨的處罰也很微弱,拘留罰款的背後,有些無數醫生流出的血淚。
後續法典的修改,也和她的那篇上了熱搜的文章有不小的關係。
“今天早點休息吧,明天也不會輕鬆。”於夢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開口。
“嗯。”池安點了點頭。
現在災區的網絡正在被緊急修複中,過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恢複通訊,等到明天,新一批的救援物資應該就能到。
總會變好的,過不了多久,這片土地就會重新恢複到以前熱鬨繁華的樣子。她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
不遠處的廢墟中,救援隊們仍然在緊急救援中,黃金救援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他們必須夜以繼日,加快進度,在這片區域的搜救犬,也已經連續二十四個小時沒有休息過了。
每個人都在這片土地上,為了自己的同胞努力著。
或許是因為太累了,池安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做了一晚上噩夢,而是一夜無夢地睡到了早上。
現在時間才六點不到,隻睡了六個小時的她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穿上鞋子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腳因為走了太多的路,一觸碰到地麵便覺得生疼。
她咬著牙穿上了鞋,就著夜色洗漱了一下,然後就步行著來到了緊急救援區域。
她一般走,一邊還有閒心調侃自己,她今天也算是體驗了一把人魚公主的待遇,走在刀尖上的感覺,還真是酸爽。
就在她走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太陽正從地平線上躍起,金色的光芒照在了這片廢墟上,照在了每一個人的身上,讓這個場景變得溫暖而莊重。
在這個時候,一個被父母保護的比較好的孩子,被救援隊救了出來,他身上帶著斑斑的血跡,臉上也帶著灰塵,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後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可是看著救出他來的消防員,他記著爸爸媽媽囑咐他的話,努力對著他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謝謝叔叔。”
池安看著這一幕,快速地按下了快門,照片裡,耀眼的陽光、孩童燦爛的笑臉和救援隊員臉上的怔鬆交織在一起,身後是一片帶著金色光芒的廢墟。
這一幕,讓所有人心中都想起了一個詞語,那就是:希望。
孩童被救出來以後,很快,他的父母也被救援隊救了出來,因為一直保護著妻子和孩子,所以丈夫的傷勢最重,妻子次之,但是由於救援及時,都沒有生命危險。
她的能力在一個人身上作用的時間大約是七天左右,周圍的救援隊員和救出來的傷員們,她大都已經接觸過了,再繼續留在這裡,用處也不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她的能力好像在使用過程中有了不小的提升,以前作用在一百個人身上時,每個人身上獲得的運氣平均下來就會變小,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能力已經可以幫助更多的人了。
今天下午,她跟隨著救援隊,來到了其他需要幫忙的地方。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經過了不少救援區域,有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能力還有沒有作用了,隻是機械性地和每一個人產生接觸,然後在災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這段時間裡,她接觸過的救援隊裡,發生了兩件讓很多人都覺得驚奇的事情。
一個是武警隊伍帶著醫療隊去一個山腳下的村莊進行醫療援助和救援的時候,有一個武警在勘測路段時,鬼使神差地往半山腰那一段路程多走了幾步,然後看到了山坡上有隱隱的裂縫。
裂縫不大,如果不是他湊近了看,根本不可能發覺,當時覺得不太對勁的他,就叫所有人來看一下這是不是山體滑坡的前兆。
經過專家的勘探,發現這片山地上表層已經開始鬆動,如果遇到刺激,發生山體滑坡的概率很大。
於是武警們趕緊叫上所有的村民一起撤離,因為隨時可能有餘震發生,到時候,這個裂縫會越變越大,等到真的發現時,說不定已經來不及了。
正在撤離的過程中,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裂縫也變得越來越大。等到所有村民撤離後不久,專家的預測就成了真。
所以,一場傷亡消失於無形之中,整個救援隊紛紛慶幸那個武警多走了幾步,裂縫太小,如果沒有發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另一件事情就是礦區救援,因為有不少礦工被困在了礦井下,狀況十分危機,救援難度也很高,但是製定計劃後,不知道為什麼,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本來預計六個小時的救援,三個小時就已經完成,在所有人撤出礦區的三分鐘後,發生了一次小規模的餘震。
如果這個時候救援隊還在下麵,情況將會非常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