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個瞧見渾身是傷的父親,臉都青了,沉沉地瞥了薑瑜一眼:“是你們家把我爸打成這樣的?”
胡大山被吵醒,聽到這句話,忙替薑瑜解釋:“這是周老三的繼女,不關小姑娘的事。今天早晨一直是她在照顧我,給我端飯洗臉的,彆為難人家小姑娘。”
胡大山的兩個兒子哼了一聲,沒為難薑瑜也沒搭理她,蹲下身,細心地問胡大山:“爸,你還有哪裡不舒服?我們帶你去縣城做個檢查。”
“不用了,都是些皮外傷,沒事的,我睡了一覺起來,舒服多了。”先安撫了兩個兒子幾句,接著胡大山又轉過身,對薑瑜說,“好孩子,你還要上班,快去忙,彆遲到了。”
薑瑜看了看天色,確實不早了,點頭道:“好,胡伯伯我走了,放了學再來看你。”
薑瑜走後,沈天翔讓沈二剛帶了幾個人去找周老三。
沈二剛開始以為周老三是回家了,最後卻在高粱地旁邊找到了周老三。他去的時候,周老三像瘋了一樣在地裡扒拉,那塊高粱地旁邊的草都差點被他給拔光了。
不會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沈二剛看著雙眼血紅,手指上都是泥和青色草汁的周老三,心裡有些毛毛的,說話都客氣了一些:“周老三,胡大山的兩個兒子從縣城趕回來了,你快去衛生院,否則他們就要報案了,伏擊毆打老革、命,小心治你個漢奸罪。”
前幾年,隔壁村就查出了個漢奸,抓走沒幾天就吃了木倉子。
想起這樁往事,周老三打了個激靈,人也跟著清醒了,趕緊道:“好,好,好,我跟你去!”
錢沒了可以再掙,腦袋沒了就真的是什麼都沒了。
於是,等周老三到衛生院時,大家就看到他頭發亂糟糟的,嘴唇乾裂,眼眶底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指甲上都是泥,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泥和草,狼狽得活像是從泥坑裡挖出來的。
沈天翔很意外,瞥了沈二剛一眼,小聲問:“怎麼回事?”這家夥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沈二剛指了指周老三:“他說錢丟了,在找錢,差點把地翻過來了。”
沈天翔很無語,懶得管周老三的破事,直接切入主題:“老三,這是胡大哥的兩個兒子,利國、利民兩兄弟,你先給胡大哥道個歉,然後大家商量該怎麼辦!”
周老三搓了搓手,一臉苦相:“翔叔,我的錢都丟了……”
一上來就吼著錢丟了,這是不想負責的意思?沈天翔氣得指著他的腦門:“你打了人還有理了?醫藥費、營養費不想賠了?”
胡家兄弟更氣,這無賴,打了他們爸,竟還這幅態度。
兄弟倆氣不過,老二胡利國挽起袖子,推開了沈天翔:“不用說了,咱們不要什麼醫藥費,營養費,咱們家這點錢還花得起!”
老三胡利民也跟著說:“對,我們不要他一分錢,他怎麼打咱爸的,咱們怎麼打回去!”
兄弟倆一人一隻胳膊,直接把周老三拽到了院子裡,抽了一根棍子,對著他的腿、胳膊、背就打下去,一棍子接一棍子,毫不手軟,疼得周老三抱頭鼠竄,嗷嗷大叫。
“翔叔,救命啊,救命啊,我跟胡大山道歉,我賠他醫藥費,營養費,你快叫他們住手啊!”周老三受不了,趕緊求饒。
沈天翔怕鬨出人命,見胡家兩兄弟的氣出得差不多了,趕緊攔住了他們:“夠了,夠了,他已經受到教訓了。胡大哥在叫你們了,你們快過去看看你們爸。”
兄弟倆這才扔下了棍子,啐了周老三一口,回了病房。
最後由沈天翔和李會計從中撮合,雙方達成了和解,周老三賠胡大山十塊錢的醫藥費和營養費,這事就算了結了。
挨了打還要賠錢,周老三滿心地不願,可一對上胡家兄弟凶神惡煞的臉,想到棍子落在身上的滋味,他頓時沒了抗議的勇氣,不過:“翔叔,我的錢真的丟了,能不能寬限我幾天?”
“又丟了?昨天丟,今天又丟,你問過建設沒有?”沈天翔壓根兒不信。昨天周老三就弄了一出鬨劇,今天又來,他可沒那閒工夫陪他瞎折騰。
周老三還指望著沈天翔幫忙把錢找回來呢,見他不信,連忙強調道:“真的,就昨晚丟的,翔叔你幫我在村子裡找找唄……”
“錢丟了報案去,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公安。”沈天翔一句話把周老三給堵了回去。
孤立無援的周老三隻能自認倒黴,在胡家兄弟虎視眈眈的目光下,硬著頭皮說:“那你們等一會兒,我這就去借錢!”
沈天翔也不想去深究他這究竟是借口還是真的沒錢了,揮了揮手:“趕緊去,利國、利民兩兄弟下午還要趕回縣裡上班,沒時間跟你耗!”
***
昨天校長去縣裡,縣裡通知,書不夠,第二批還要過幾天才到。所以開學的第二天,大家也不能正式上課,學生們到了學校後,幾個老師就組織他們搞衛生,把教室、操場、門框、玻璃都好好的打掃一遍。
一年級的學生年紀小,個子矮,高的地方夠不著,薑瑜這個新老師便跟他們一塊兒乾活,幫著擦高的玻璃和門框。
大家乾得火熱,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忽然插、進了教室裡:“小瑜,小瑜,我跟你商量點事。”
薑瑜聽到周老三的聲音,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丟下了抹布,對學生說:“你們先打掃地麵,夠不著的地方等老師回來。”
然後她走到了操場沒人的角度,問跟在後麵的周老三:“周叔,你怎麼來了?”
周老三搓了搓手,一臉的可憐相:“小瑜,你知道的,我昨晚不小心把胡大山給打了。他那兩個兒子好不講理,把我打得鼻青臉腫不說,還要我賠十塊錢的醫藥費和營養費,不然就還要逮著我揍一頓。周叔手頭有點緊,小瑜,你想辦法借點錢給周叔?”
找她借錢?是想著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真是好算計。
薑瑜一眼就看穿了周老三的想法,她垂下了眼瞼,在口袋裡掏了又掏,好半天才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角票:“周叔,我總共就隻有這一毛。這是前陣子頭痛,我媽給我讓我去衛生院買藥,我沒舍得花,留下的,你拿去。”
一毛錢頂個屁用啊。周老三心頭升起一陣無名火,不過因為現在有求於人,教室裡、操場上又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隻得按捺下心頭的火氣,諄諄善誘道:“小瑜,這點不夠啊,咱們去找校長,讓他給你預支一個月的工資。”
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果然啊,周老三這家夥從來就沒放棄過把她的工資拿走的算盤。這不一出事就想起她這個發工資的人了,也不想想,她連課都還沒上一節呢!
直接拒絕他,周老三好歹是她的繼父,繼父有難,她一點都不幫忙,說不過去,傳出去,大家也會覺得她冷血。真預支工資給他,薑瑜可不願,而且有一就有二,預支了一回就會有第二回,以後她的工資就都進周老三的口袋裡了。
薑瑜再次感覺到了未成年這個身份所帶來的不便。
沉吟片刻,薑瑜心裡有了主意,道:“行,那我跟你走一趟,去找找楊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