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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師伯見她不答應,也沒多說什麼。自從他的靠山倒台,他被打成壞分子,遊街批鬥改造後,花甲之年的莊師伯再次體會了一把什麼叫人情冷暖,這個時候薑瑜能來看他,給他送吃的送穿的送錢,他已經很感激了。人得學會知足感恩。

“行,那我就謝謝你這丫頭了。”莊師伯笑眯眯地說,目光投向窗外,看著在院子裡跟孩子們玩在一起的小康,聲音低了一些,“隻是對不起小康這孩子了,連累他跟我一起吃苦。”

薑瑜也看到了小康,嘴角浮起一抹淺笑。莊師伯被舉報批鬥時,小康不離不棄,從未說過一句莊師伯的壞話,明明隻要他也跟著舉報莊師伯,就能擺脫掉壞分子的身份,但他什麼都沒做,而是跟在莊師伯身邊,把重活臟活都自己挑了。相比之下,王般這個文化人就要無情無義得多了。

“你放心,小康這孩子是有福的,他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你就彆替他操心了。”薑瑜站了起來,“我要回荷花村一趟,去看看翔叔他們。”

眼看黃為民和周建英的審判在即,這次回荷花村一趟,薑瑜覺得她可能很久都不會再來這個地方了。所以更想去看看那些關心她的長輩們。

薑瑜高價換了一些票,買了不少東西,坐上了胡利民的自行車,跟著他一起回了荷花村。

這次回去,薑瑜給翔叔、林主任還有胡大山兩口子都帶了些東西,挨家挨戶地送了,晚上又一起吃了頓飯。

冬天,家裡稍微寬裕的都要做點臘肉,翔叔、林春花和胡大山家都做了不少,他們送了一些給薑瑜,晚上又煮了很多好吃的招待薑瑜。

飯是在林天翔家吃的。

黃為民被抓的消息一傳回公社,見風使舵的公社劉書記馬上撤了周建英堂叔的村長,讓林天翔重新當了村長。但這沒避免掉他被縣裡好好批評一頓,寫檢討的命運。劉書記年紀不算大,本來還有機會進縣裡的,但也被他這一頓折騰給折騰沒了。

說起這些,翔叔倒是看得很開:“這村長做不做都無所謂!”

最近這半年,他不做村長還少了許多麻煩事。

胡大山聽了,不樂意了:“你不做誰做?讓那姓周的乾?把咱們荷花村攪得一團亂。”

翔叔喝了口酒:“我都五十幾了,也乾不了幾年了,遲早的事!”

薑瑜在一旁含笑聽他們說家常。

天快黑下來的時候,院子外忽然傳來一道怯生生的叫聲:“小瑜……”

林春花正好去廚房端蒸好的米飯,聽到這聲音,馬上把薑瑜叫了出來,指著門口的那道瘦弱的影子說:“薑瑜,你……你媽來了!”

薑瑜瞟了一眼門口,淡淡地說:“是嗎?”

林春花估計薑瑜還不知情,小聲跟她說馮三娘這差不多一年來的生活。周老三死後,馮三娘就聽從娘家人的話改嫁了。

她第三次嫁得也不遠,荷花村西邊的楊樹村,嫁的對象是個四十歲出頭的懶漢,非常懶,而且左腿還有點瘸,家裡又窮,所以到了四十幾歲還沒娶上媳婦。

“你……馮三娘嫁過去,開始還好,剛娶上媳婦,有點熱乎勁兒,最初那一兩個月王瘸子對馮三娘還過得去。但還沒過兩個月,他也不知受了誰的挑撥,回家就罵馮三娘是不下蛋的母雞,一喝醉了就逮著馮三娘打,平日裡也不愛出工,沒事就去跟附近幾個村的二流子瞎混,還得全靠馮三娘上工養活他。”林春花歎了口氣,“馮三娘也是可憐。要不讓她也進來吃飯?估計她都好幾個月沒吃過肉了。”

若是以前,薑瑜可能就同意了。她雖然不喜歡馮三娘,但這個人到底生養了原主,看在原主的情分上,薑瑜也願意多給馮三娘一點耐心。但想起上輩子原主的遭遇,薑瑜什麼心都沒了。

“不用,”她輕輕搖頭,對林春花說,“嬸子,你進去,我出去看看。”

林春花知道薑瑜跟馮三娘有心結。馮三娘可憐,但薑瑜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連個家都沒有,隻能跟她父親的戰友遠走他鄉,又不可憐嗎?說到底還是馮三娘這個當媽的立不起來,否則娘倆一起,齊心協力過日子,怎麼也比現在強。

她點點頭,進了屋,把外麵的空間留給薑瑜。

薑瑜大步走出了門,然後就看到馮三娘怯懦地站在門口,眼巴巴的望著她,像隻被人遺棄的小狗,看著就讓人心憐。

但薑瑜不為所動,她打量著馮三娘。不到一年的時間,馮三娘就老了好幾歲,皮膚蠟黃,乾巴巴地貼在臉上,人瘦得隻剩下骨頭,左邊眼圈還腫著,顯然是又挨了打,下巴上也有一道舊的傷疤。

看來林春花沒誇張,馮三娘這一年挨了不少打。不過都是她自找的,她不點頭,沒人能強迫她改嫁。

被薑瑜這麼看著,馮三娘有點不自在,她兩隻手捏在一塊兒,輕輕地喊了一聲:“小瑜,你還好嗎?”

其實不用問也看得出來,薑瑜過得很好。這一年她一日三餐營養充足,每天都沐浴在靈氣下,身量開始抽條,長高了好幾公分,有了大姑娘的窈窕身姿,皮膚白裡透紅,頭發烏黑,看起來就很健康。她比年初離開荷花村時更高,更漂亮了。

馮三娘的眼睛裡透著濕氣。

薑瑜裝作沒看見:“挺好的。你來有什麼事?”

母女倆生疏成這樣子,馮三娘眼底的濕氣更濃了,鼻頭一紅,眼淚就要落下來了。她看著薑瑜,再也忍不住哭了:“小瑜,媽……媽過得很不好,你幫幫媽好不好嗎?”

薑瑜連問都沒問她如何不好,直接一口回絕:“不好,我還是個未成年人,沒有工作,要梁叔叔養活我。你找我也沒用。”

馮三娘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完全不敢相信,薑瑜會變得這麼冷漠。當初,當初她還說過可以給自己出錢修房子,在村裡單獨過的,現在她這是完全不管自己了嗎?

馮三娘慌了:“小瑜,我是你的媽啊,你……你不能不管我……”

薑瑜嘲諷地看著她:“我怎麼會不管你,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等你到了六十歲,失去勞動力的時候,我會按照法律規定的贍養標準,每個月把生活費彙給你。至於現在,你年輕力壯,我還沒成年,怎麼管你?”

至於馮三娘這樣子活不活得到六十歲就不關她的事了。

薑瑜說了這麼多,馮三娘隻聽明白了一句話,要等她六十歲薑瑜才會彙生活費給她。而她現在才三十幾歲,距六十歲還有二十幾年,漫長的二十幾年。

“小瑜,媽,媽……你讓媽跟你一起走好不好?我不要錢,我什麼都不要,讓我跟你走。”挨了大半年的打,馮三娘似乎終於醒悟了。不過她醒悟的方式也很奇特,把依靠的對象換成了女兒。

她還是一樣的自私自利,完全沒為未成年的女兒考慮過!

薑瑜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可以,你先回去把婚離了,拿著離婚證書來找我,我就帶你走!”

馮三娘愣住,半晌才囁喏道:“他……他不會同意的。”

薑瑜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打算讓我以後還給他養老送終?你可真是個好母親啊,自己找的男人,還要女兒幫你養活。”

一席話說得馮三娘顏麵無存。

薑瑜也懶得跟她扯,馮三娘的人生一眼就望得到儘頭了,不用任何人報複她,她自己都把自己弄進了爛泥裡,跟著爛泥一起沉陷。

“你走,我就這一個條件,什麼時候做到什麼時候來找我。”薑瑜當著馮三娘的麵把門關了。

第二天,也沒有通知誰,薑瑜跟著翔叔幾個一大早就回了縣城,因為周建英和黃為民審判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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