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身後隨行的季二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
與其說是運氣好, 倒不如說是自家殿下的盤算好, 送了這位周美人一程, 既讓她得償所願,翻身做主, 也算是打消了皇後娘娘的念頭。
連季二都不明白, 為何董皇後認準了自家殿下被美色迷了眼, 一個勁兒的用同樣的算計。
真要用美人計, 起碼找個比阮女官還好看的啊。
也太不儘心了些。
而阮瑤聞言,不由得多看了那位周美人兩眼。
一打眼便知道周美人很得皇上心意。
其實後宮中,想要瞧出誰得寵誰失勢並不容易, 畢竟妃嬪之間尊卑有彆,都要按著規矩來,就算想要張狂肆意,也沒有給她們這樣的機會。
但阮瑤幾天前去做銀作局,瞧見過新打出來的釵環首飾。
其中, 有一支新製的金絲八寶攢珠釵最是稀罕, 如今便戴在周美人的如雲鬢間, 甚是奪目。
阮瑤眨眨眼睛,很快便收回視線, 對著來喜輕聲道:“你說得不錯,這位娘娘確實運氣頂好。”
不單單因為她能得了皇上的眼, 還因為阮瑤沒想到, 皇後娘娘看似心胸不廣的, 居然能主動為皇帝甄選美人。
她還真的被封成了美人,這不是巧了麼。
不過阮瑤也鬆了口氣,這位周姓宮女當娘娘當美人甚至當妃子都和她無甚關係,隻要彆和東明宮扯到一起就好。
自家殿下還小呢。
想到這裡,阮女官下意識地望向了趙弘,而後就得到自家殿下一個帶著笑意的眼神。
阮瑤回了個笑,沒有多言,隻管無聲地跟在太子身後,提著宮燈,為他照亮前路,一道去往前殿。
卻不知,董皇後遠沒有阮瑤想象中的大方。
相反,她現在後悔不迭。
之前選中了周氏女,是為了送去東明宮補上春雨的缺,但誰能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人居然因為弄丟耳墜這樣的小事去了禦花園,還好巧不巧的被皇帝看到。
轉眼間,周氏女就成了董皇後的好妹妹。
天知道周美人承寵後來明粹宮磕頭時,董皇後麵上笑著,其實惱恨得就差背過氣去了。
沒人比她更知道周氏女的手段,當初挑中她,就是怕又找了春雨那樣沒有腦筋的貨色壞了事情,這才挑了個聰明剔透又不安分的,還專門讓申嬤嬤好好教導過一番,讓她對後宮手段了如指掌。
現在倒好,自己養的蛇,反過來咬她了。
還是各專門教導出來的不省心的美人蛇。
董皇後已經無暇追究這事兒的起因是什麼了,不管是旁人算計也好,還是周美人起了異心也罷,總歸木已成舟,董皇後也隻能強忍著,隻做若無其事,連太醫都沒請。
便是要等到太後壽宴這天,她要穿上最華麗的衣裙,最明媚的珠釵,絕對不能讓人看了樂子去。
卻不知,刻意為之往往會露出破綻。
陳貴妃安穩端坐,手裡端著茶盞卻並不入口,怕弄亂了仔細塗抹好的口脂,隻管往上頭瞧,等看到了董皇後一身打扮,她便微微偏頭,對著身邊坐著的三公主道:“令兒,可瞧出什麼不妥了嗎?”
女子之間的交流往往格外隱蔽,趙令容不動聲色的左右掃了一圈,待看到董皇後時便收回視線,猶豫一下後低聲回道:“皇後娘娘今日似乎過於……鄭重了些?”
陳貴妃笑了笑,有些感慨道:“何止是鄭重,簡直是把自己當成了首飾架子,瞧著都光彩奪目。”
這詞兒有時候聽著是好意思,但是用起來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三公主有些不解:“母妃,女兒都能看出來不妥的事情,皇後娘娘如何看不出?”
“她看得出,卻不得不這麼做。”陳貴妃聲音輕緩平靜,“畢竟她和母妃一樣,都不再是那些水蔥一樣的姑娘家,也沒有鮮亮顏色了,有些時候心事總會帶到臉上,憔悴也會格外顯眼,想來皇後娘娘這兩天心裡不好受,與其被人瞧出來滄桑憔悴,倒不如當個首飾架子。”
趙令容有些聽不懂自家母妃的話,她畢竟沒什麼城府,這會兒也隻是跟著點點頭,回道:“可我瞧著,母妃今日沒有那麼多簪花首飾,也是極好看的。”
陳貴妃終於端起茶盞,淺淺的抿了一口,而後看著並沒有任何口脂沾到的杯沿,嘴裡漫不經心道:“母妃自然不用用太多那些東西妝點自己,畢竟我本就生的好看,無論怎麼打扮都是好看的。”
三公主:……娘親說的對!
而就在此時,趙弘帶著人邁步進殿。
他一進門,剛剛還端坐著的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靠近殿門的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往裡麵些則是各家女眷,再往前才是後宮眾人。
因著今兒是太子殿下生病以來頭一遭在外臣麵前露臉,故而剛一進來,便有不少人遙遙而拜,還有許多或明顯或隱蔽的打量。
對這些,阮瑤和大殿下都早早的給小太子說起過。
因著太子是大齊儲君,身份緊要,加上趙弘又是文武兼備無可挑剔的兒郎,故而他的位置一直安穩。
但一場大病讓不少人的心裡產生動搖。
一國之君,總不能身子孱弱才是。
加上太子多日稱病不朝,即使有病愈的消息傳來,可並非親眼得見,總有人是不相信的。
應對方式倒也簡單,小太子隻管神色冷淡的朝著四周圍頷首,眼睛並未看向任何一個固定的人,就是來回一掃,適可而止。
旁人看,便覺得太子殿下威勢依舊。
阮瑤卻知道,自家殿下隻是誰都不認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