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點點頭,回了個笑,感覺有寒風順著簾子吹進來,他便拿過毛毯搭在阮瑤的身上,溫聲道:“好,聽你的。”
外麵駕車的丁卯神情嚴肅,心裡卻在默默念叨著家裡的娘子。
他想媳婦了。
而隨著馬車前行,暖爐漸漸升溫,車輿內便是溫暖如春。
趙弘剛剛自己給自己喂了藥,睡滿了一個時辰,現下精神頗好,反倒是阮瑤從早上起來就在忙碌,半點不得閒,若是有事做還不覺得什麼,現在突然清閒下來,加上馬蹄很有規律的踢踏聲,阮女官便漸漸有了些困倦。
特彆是毛毯披在身上,這股暖意實在讓人眼皮打架。
一開始她還舍不得睡,想要往外多瞧瞧多看看。
但打了兩個哈欠後,阮瑤就坐了回去,靠著軟墊,伸手揉了揉眼睛。
而後很快,她就偏了偏頭,沉沉睡去。
人在睡著以後身子往往是會放鬆下來的,阮瑤也一樣。
在趙弘和車輿壁中,她不自覺地選擇倒向了自己最信任的那邊。
大殿下隻覺得肩膀一沉,扭頭便看到自家瑤瑤把頭靠在了他身上,閉著眼睛,睡得安穩。
剛剛還在思量出宮後的各種瑣事的趙弘立刻大腦一片空白,背脊猛的緊繃,肌肉也突然緊張起來。
分明阮瑤隻是輕輕一靠,可在他看來,就好似有千鈞重擔直接壓下,弄得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結果便是阮女官睡夢中感覺自己枕著一塊石頭,硬邦邦的。
她微微皺眉,脖子動了動,伸手拍了拍,似乎在尋找最舒服的姿勢。
趙弘生怕吵醒了她,直挺挺坐著,讓自己看上去能夠和背後軟墊融為一體。
結果便是阮瑤很快就在半夢半醒見找到了個熱乎乎的大枕頭,舒舒服服的睡過去。
大殿下則是麵無表情的看著抱著他腰的阮瑤,動也不敢動。
其實他是想要有些表情的,隻是一時間沒有想到該怎麼做。
有點想笑,又覺得自己不該笑,如今這情形似乎與禮不合,偏偏足智多謀的大殿下卻弄不清楚,到底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最後結果便是當馬車停下,丁卯推開車輿的門想要說話時,看到的便是自家殿下麵色陰沉的坐在那裡,懷裡抱著個就差把自己團起來的毛絨球。
幾乎是瞬間,擁有著出色直覺的丁卯侍衛就把門重新關上,裝作無事發生。
偏巧就在此時,外麵傳來了一聲頗為嘹亮的叫賣:“糖——葫蘆兒!”
第一個字拖得長,最後還帶著上翹的兒化音,聽起來格外俏皮。
對此,大殿下並不覺得有什麼。
市井之中,叫賣聲不絕於耳本就是常事,剛才路過一家賣包子的店鋪,人家夥計的聲音高亢嘹亮,照樣沒有吵醒自家瑤瑤。
可他沒想到的是,一直睡得安穩的阮瑤突然就睜開了眼睛。
分明神色還帶了些未睡醒的迷糊懵懂,連抱著趙弘的手都沒來得及鬆開,阮女官卻已經開口道:“是賣糖葫蘆的嗎?”
老老實實在外麵站著的丁卯立刻回道:“是。”
“勞煩丁大人去買一串回來吧。”
“屬下明白。”
丁卯小跑著去買,阮瑤則是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緊接著就瞧見了自己的另一隻手正搭在趙弘的腰腹處。
阮瑤不由得愣住。
她隻記得自己在馬車搖晃中睡著了,卻沒想到睡著睡著居然靠人家身上了,還順手摸了把腹肌。
倒是挺結實的,手感比上次更好了。
……她錯了。
阮瑤立刻把手縮回來,眼睛左看右看,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些許占了人家便宜後的不好意思。
趙弘則是把她的反應當成了羞澀,大殿下就偷偷的縮回了放在她背後的手,眼睛望向一旁,裝作無事發生。
隻不過,此刻想法大相徑庭的兩人,心思倒是出奇的一致。
清如水,明如鏡……呸,我真是個壞東西。
而丁卯遞進來的糖葫蘆打破了寂靜。
因著車輿的門是半開的,還隔了道簾子,加上剛剛的教訓讓丁卯沒有往裡探頭,也就不知道裡麵的情形,隻管把手伸進去,語氣頗為得意道:“殿下,阮女官,屬下買來了,專門挑著糖多的。”
趙弘抿抿嘴唇,想要伸手去拿。
沒曾想阮瑤也伸出手,結果兩人的指尖不其然的碰到了一起。
分明已經牽手無數次,大殿下連沐浴都被這人看了個全乎,偏偏這會兒像是被火燒到一樣,從手指尖到天靈蓋,引得他不由得微微一抖。
阮瑤雖沒有這麼大反應,可也紅了耳垂。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陡然熱了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的收回手,誰也沒有接。
苦了外麵舉著糖葫蘆的丁卯,雖說糖葫蘆不沉,但是維持這個姿勢確實需要些力氣。
好在最後是阮瑤迅速的拿過了糖葫蘆,輕輕的說了聲:“辛苦丁大人。”
丁卯鬆了口氣,然後樂嗬嗬地回道:“阮女官客氣了。”
阮女官坐回去,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用糖葫蘆哄自家殿下,讓他忘了剛才之事。
見阮瑤將糖葫蘆塞給自己,趙弘突然明白,為何剛剛一直睡著的阮瑤會突然醒來。
因為她心裡記著要讓趙弘嘗糖葫蘆的事情,隻要是趙弘說起過的,她都記著。
睡著了也記得。
他笑起來,阮瑤也跟著笑,心裡都是鬆了口氣,車輿裡的氣氛又泛起了甜味兒。
可能是這糖葫蘆的味道過於甜香。
不過他們並沒有吃完整串,趙弘咬了一顆下來,又分給阮瑤一顆,餘下的便用油紙包好,想著等下吃些東西以後再說,省的空腹吃山楂弄得胃酸。
阮瑤挑開簾子往外瞧了瞧,見到碩大的招牌,便道:“這裡就是百戲園子了吧。”
丁卯回道:“是。”
阮瑤看向趙弘:“殿下,咱們下車吧。”
大殿下緩緩點頭。
下車前,阮瑤仔仔細細的幫他收攏了衣領,確定不會受風後這才打開馬車門。
本想著她先下去,好扶著趙弘,卻沒想到太子殿下搶先一步下了馬車,而後長身玉立站在車前,對著阮瑤伸出手:“慢些走,不要著急。”
阮瑤猶豫了下,到底是從鬥篷裡伸出手,輕輕地搭在了趙弘掌心。
一旁的丁卯瞧著這一幕,又看了看兩人的穿著,尤其是衣裳顏色,不由得想,殿下和阮女官穿的著實登對,瞧著哪裡像是主仆,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夫妻。
待阮瑤下車,她便拽了拽鬥篷帽子,擋住了半張臉。
趙弘卻是格外坦蕩,邁步便要往園子裡走。
可就在這時,大殿下隻覺得小腿微微一緊,步子有些邁不開。
他不由得低頭,便瞧見有個小不點兒正緊緊地抱著他的腿。
趙弘微微挑眉,並沒有動作。
他知道,若是個陌生孩子跑過來,無論是季大季二還是丁卯都會加以阻攔,如今能讓這娃娃順利的到自己身邊,顯然是熟識的。
阮瑤也瞧見了小跑過來的宿大姑娘。
她對著宿大姑娘行了一禮,眼睛看向了自家殿下的腿部掛件。
待小家夥仰起臉,阮瑤便認出來,果真是宿韞。
而宿四郎君仰著肉嘟嘟的小臉蛋,眼睛看向趙弘,脆聲道:“殿下,抱抱。”
阮瑤沒有上前,也沒說話,隻是盯著看。
畢竟書中男主抱反派大腿的事兒可不常能見到。
宿大姑娘卻是有些著急。
她可知道自家小弟的心思,這娃娃哪裡是念著太子殿下,分明是盯上了人家手上的糖葫蘆,這才上趕著黏過去。
於是宿大姑娘壓低聲音道:“四兒,莫要放肆。”而後她對著趙弘行禮道,“殿下,我小弟年紀尚幼,言語失當,還望殿下海涵。”
大殿下卻沒有計較,伸手在小家夥發頂摸了摸,本想著讓宿大姑娘把他抱走,可在看到阮瑤時,他改了主意。
瑤瑤說想家了。
家,倆人似乎有點少,仨人可能差不多。
於是趙弘微微彎腰,將宿韞直接抱起來,順手顛了顛。
小家夥比之前胖了些,好在大殿下最近鍛煉得當,現在還不算費勁。
而後,趙弘便問道:“想看百戲嗎?”
宿四郎君的眼睛一直盯著糖葫蘆,聽了他的問話,連連點頭:“想!”
“那我們一起去看?”
“好呀好呀。”
宿大姑娘見自家弟弟已經答應,加上太子殿下興致頗高,也不好阻攔,便扭頭吩咐嬤嬤們把馬車趕過來。
阮瑤則是跟在太子身後,本來錯後半步,卻在瞧見太子調整姿勢的時候走上前去,接過了他懷裡的小胖墩。
阮女官記得之前自家殿下抱宿韞抱得胳膊疼,總不好再來一次。
趙弘卻是道:“瑤瑤,我能行的。”他的身子恢複不少,抱個孩子還是沒問題的。
沒想到,阮瑤回了他一抹安撫的笑,聲音溫和:“嗯,奴婢知道了。”
可大殿下明白,這人言外之意就是知道了,但不信。
瑤瑤覺得他不行。
趙弘抿了抿嘴唇,現下沒說什麼,隻是心裡盤算著是不是找時候帶自家瑤瑤去趟馬場,或者給她耍套拳,也好證明一下自己。
宿小郎君沒有聽出任何異樣,隻管美滋滋的靠在阮瑤肩頭,伸出小肉手撥弄她頭上的絨花。
而這一幕,被旁人看在眼裡,頗有些其樂融融的感覺。
隱在暗處的季二就小聲嘟囔:“怎麼看著像是一家三口……哎呦!”
季大收回了彈腦門兒他的手,淡淡道:“少渾說。”
季二委屈的捂著腦袋,嘟嘟囔囔:“可,確實像啊。”
季大橫了自家弟弟一眼,卻沒反駁。
因為,他也覺得像。
而就在這時,趙弘已經和阮瑤一道邁步進了百戲園子。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