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顧鶴軒越發糊塗了。
在阮瑤質問許妃的時候,他是全程在場的。
便覺得此事是許妃下手,但背後有皇帝的影子。
可現在看來,皇後在其中怕是也起了作用?
隻是,其中曲折到底如何尚不知曉,但顧鶴軒覺得,自家殿下或許要迎來希望的曙光了。
可作為大夫,他很清楚,不要輕易否定病人的渴望,也不要輕易給病人許諾。
不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萬一治不好可怎麼辦?
於是顧鶴軒的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隻管輕聲道:“請殿下放心,一切事情皆有因果,善惡有報。”
趙弘卻是笑了笑,輕聲道:“善惡有報與否,孤不在意,隻想求個真相罷了。”
因果,善惡,報應。
無非是人在自己不行的時候,就開始寄托給虛無縹緲的神佛。
或許以前太子殿下也曾誠心叩拜,可現在,他已經看得清楚透徹。
縱然神佛也怕惡人。
凶惡到了極致,他們也約束不得。
不然,這宮裡早就該空了大半了。
既如此,還是現世報容易些。
該來的報應,總會來,但卻不是求神告佛,而是親手去做了,也算個直截了當。
顧鶴軒對殿下的私事和決斷從不置喙,隻管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便是。
這會兒便格外安靜。
趙弘捏了捏腰間的荷包,理了下上麵的穗子,淡淡道:“今日你便不要去了,那邊怕是要出動靜。”
顧鶴軒也沒逞強,立刻答應下來。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說破大天去也隻是太醫,而且是在太醫院裡沒有什麼實權的普通太醫。
如今聽趙弘的語氣,顯然蘭金池裡要有一番爭鬥。
既如此,自己還是不去趟渾水的好,不然到時候要是出了一點點意外,怕是自己這種普通小太醫都會被人拿來撒筏子。
不得不說,太醫有時候也是個高危職業。
而在阮瑤回來時,顧鶴軒已經離開了。
阮女官雖然不知道他是何時來,何時走,卻在看到桌上的兩個藥瓶的時候意識到太醫大人到過。
放下了手上的食盒,阮瑤溫聲道:“顧大人這次留了什麼藥?”
趙弘能把藥瓶擺在明麵上,就沒有避著阮瑤的意思。
現下便回了個笑,聲音都放緩了許多:“一瓶寧神,一瓶化食。”
他說的輕飄飄,阮女官卻在腦袋裡翻譯了一遍。
嗯,藍的這瓶子是昏睡藥,等趙弘需要切換的時候吃一顆,保質保量。
紅的那瓶想來就是山楂丸了,小殿下的居家旅行必備良藥。
等把瓶子收起來,阮瑤就打開了食盒,笑著道:“這是剛剛我去小廚房裡麵準備的,都是能飽肚子又不會過甜過鹹的,這次很合適。”
口味不重,喝水就少。
雖然做主子的沒有底下宮人那麼多忌諱規矩,可到底是有臣子在場,加上阮瑤猜測出這次事情緊要,那就儘量不要被旁的事情耽擱的好。
趙弘卻沒有看食盒裡的東西,隻管昂頭瞧她:“瑤瑤看著準備就是。”
“若是殿下覺得不喜歡吃呢?”
“瑤瑤不會拿我不喜歡的東西的。”
阮瑤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麼個理,然後就彎起了唇角。
趙弘瞧著心癢,索性站起身,伸出手,擁住了心上之人。
而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抵達蘭金池。
即使他們都知道,此行怕是事情頗多,暗流湧動,可是隻要彼此牽著手,挨著肩,就真的能把前路都當成郊遊一般輕鬆歡愉。
這讓趙弘下了馬車後,看到了不遠處同樣走下馬車的六皇子趙泰時,還是能保持著笑容溫和,一點破綻都沒有:“六弟來的早啊。”
這話說的沒有半點架子,恍如閒聊家常。
卻讓六皇子背脊僵硬。
雖說趙泰對於朝堂之事疏懶,也不喜歡動心思走腦子,可朝野上下的議論他不是不知道。
他自己也知道,他來蘭金池乃是逾矩。
可董皇後讓他來,父皇又答應了,加上趙泰自己也想要試著爭一爭。
是啊,他也是想要爭的。
為什麼不行呢?
他是董皇後親子,中宮嫡子,自然是有資格的。
即使他知道自己比不得趙弘,但人心總是這樣的,越養越大,越來越沒有邊際。
對趙弘來說,他的親生母妃早早去了,在董皇後身邊的日子不好過,所以他時時刻刻的警醒著,生怕行差步錯丟了現在的身份,遭到貶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