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宋楚, 你和你的清哥哥還有聯係嗎?”
那人在太醫院,若是能拉攏他,最近煩憂的事?都能迎刃而解了。
眸色頓了頓, 也不過一瞬間的事?,宋楚輕輕搖頭,“沒,沒有。”
她答得認真,但宋鹹英並不信。
“宋楚,你要說實話。這裡隻我們姐妹二人,姐姐不是在責備你, 而是現在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如今你還沒明白嗎, 咱們六英殿已然被太子殿下厭棄了,而梨音殿那位又有了身孕, 姐姐我不能坐以待斃知道嗎?不然咱們將來的日子,有得苦了。不過若是太醫院有人, 既可以調養身體為孕育皇嗣做準備, 還能通過太醫院的案卷知道其他殿的情況, 甚至還能做些手腳,你明白這有多重要嗎?”
“所以, 你與清哥哥還有在聯係嗎?”宋鹹英再問了一遍, 緊緊盯著她, 勢要逼她說出真話。
“沒有。”宋楚低著頭, 斂住了眼裡的情緒。
“沒有……那你抖什麼?”宋鹹英沉了臉,完全不信宋楚所說的沒有。
她一直記得, 這兩人青梅竹馬,若不是自己帶宋楚進宮,這時候怕是在談婚論嫁了。宋鹹英如今有一絲後悔。若當初沒帶宋楚入宮, 而是用她吊著那人,還愁不為自己做事??如今進了宮,才明白太醫的重要性。
“說吧,抖什麼?”
“突然感覺有,有些冷。”宋楚捏了捏自己冰冷的小手,她沒說謊,她現在真的全身發冷,如墜冰窖。
“嫡姐,我先回去加件衣服……我那裡有鎮痛消腫的膏藥,若是嫡姐要用,直接讓人來拿就是了,至於其他的,我,我也想不到辦法。”
宋楚說著,看了一眼嫡姐,轉身離了屋子。雖然麵上強裝鎮定,但看得出來神色有些慌。
宋鹹英盯著宋楚慌張逃走的背影,臉色很不好看,卻也沒有阻止。她這庶妹,看著乖巧聽話,實則隻要是不想說的,一個字也不會說。
神色不對勁,一看就知道有事?。
有事?就好,有事?那就表明沒有斷。
宋鹹英的身體倒是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之前?殿裡還有些常備藥,吃了也在慢慢好轉。
但她隻要一想到梨音殿的那位可
能已經有了孩子,就受不了。
今日原本打算說動宋楚,讓她去清太醫那裡拿點藥,李梨的肚子,說什麼也得除掉。
但沒想到這人油鹽不進。
著實氣人。
宋楚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怛然失色,連路都有些走不穩的樣子。
春妞見狀嚇了一跳,忙過去攙扶住,“姑娘,你怎麼了?”
她剛剛沒進去,不知道裡麵的情景。怎麼進去一趟小臉血色都沒了。
宋楚沒說話,後麵跟著出來的楊嬤嬤卻是哼了一聲,
“還能怎麼了?想到情郎傷心了唄。嫡姑娘問還藏著掖著,當府裡有誰不知道你倆的事??”
春妞一聽有些生氣,也顧不得這人是殿裡的管事嬤嬤,懟她,“你胡說些什麼啊?有你這樣亂汙人清白的嗎?誒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她攙扶著姑娘回偏院,這楊嬤嬤也往這邊走,目的很?明顯,一直跟著她們。
“老奴是奉嫡姑娘的令,去四姑娘屋裡取藥膏的。你們四姑娘剛剛可說了有藥膏。”
意思就是現在可賴不掉,之前?就說了有。
無法,隻得讓楊嬤嬤跟著。
宋楚回了屋子,抿了好幾口熱茶身體才逐漸暖和過來。
“姑娘,你到底怎麼了?”小臉白就不說了,整個身子竟是微微顫抖。
像傷心,但更像是受到驚嚇一般。
春妞想問是不是因為清公子的事?,但看了一眼那邊,楊嬤嬤還在,又不好問。且問了估計也會像之前?那樣,隻紅眼睛,其他什麼也不說。
她給姑娘塞了個小手爐。
“沒什麼的,就是有些冷。”抱著小手爐,宋楚有些發呆。
那幾個字撞進耳朵裡,就像是石子兒投向?了平靜的湖麵,引起了一連串的反應。
楊嬤嬤磨磨蹭蹭,原本打算聽幾耳朵,結果那邊沒音兒了。
沒好氣的癟了癟嘴巴,她這才挑起藥膏來。
本來也隻是做做樣子,畢竟藥膏正殿也是備了一些。
所以她就隨便拿了一個綠色的小瓷瓶。
卻在轉身要走的時候,看見這錦盒底下與放錦盒的架子中間有些空,像是錦盒壓著一個什麼東西。
楊嬤嬤順手將裡麵的東西掏了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藏在手心,帶走了。
回去之後,
楊嬤嬤將順來的東西遞給宋鹹英。
是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這是老奴剛剛在拿瓷瓶的時候,順手拿的。”
宋鹹英此時正在想怎麼搞死李梨肚子裡的孩子,她接過楊嬤嬤遞來的東西,湊近聞了聞。
“哎喲娘娘這您可不能聞,”嬤嬤一把搶過那藥包,就這一瞬間,宋鹹英已經聞到了一點。
味兒有些淡,不仔細聞都聞不出來,宋鹹英捂著鼻子,驚訝,
“麝香?”
“對,娘娘,您可不能聞這個,麝香性烈,活血通絡,但長期聞的話,對女子身體極其不好。”
“快扔到一邊。”宋鹹英急忙吩咐,她哪裡不知道這東西對身體不好,這東西,不就是墮胎用的嗎?
等等,墮胎,宋鹹英恍然,這不正是她現在求而不得的東西嗎?
原本因為自己近距離吸了一點麝香的惱,頓時煙消雲散,“這味藥正好解了咱們的燃眉之急,嬤嬤你說是吧。”
“娘娘說得極是。”
“不過宋楚的屋裡為何有這東西?”宋鹹英冷靜細想,怎麼想都覺得有些意外。
“不清楚,”楊嬤嬤也有些疑惑,“是不是被彆人害了?”
“她那屋子,在咱們六英殿最裡麵,平日裡誰去得了?”
宋鹹英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楊嬤嬤,“嬤嬤,該不是你自作主張,”
“哎喲姑娘!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做這事?兒啊。那四姑娘是送來幫您爭寵的,一榮俱榮,老奴去害她做什麼?”
宋鹹英也隻是這麼一說,她相信楊嬤嬤拎得清。
轉瞬,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楊嬤嬤,你記不記得,宋楚小時候,很?是聰穎。”
“姑娘您這麼一說,老奴倒有些印象。她那生母雲氏就是個聰明的,當初生了孩子,主動將孩子抱到正院不說,正是得寵的時候又突然自困在偏院,當時後院那些姨娘哪個不說她傻,自己的孩子往彆人院裡送。可十幾年後的今天來看,如今後院裡,除了夫人,怕是數她過得最好 。”畢竟當初那些作妖的,死的死,發賣的發賣,去莊子的去莊子,就連生了獨子的孫姨娘,如今也好不到哪裡去,被不成器的庶子煩憂,整天拆東牆補西牆的還著賭債。
“生母聰
明,哪裡會生出什麼蠢貨。不過姑娘,四姑娘當初從假山上摔了下來,大夫說傷到了頭部,所以如今這蠢樣,也不是不可能。”
宋鹹英自是記得那件事?,那事鬨得挺大,她當時看到宋楚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要不是恰巧有大夫在,及時止血才救回一命。
但有些事?,不能細想。
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宋楚蠢笨。但府裡十幾個庶女,其他寂寂無聞,隻宋楚一人才貌出挑,且在外麵,人家提到宋博侯府,哪個不是說的宋家姐妹?
而不是隻她宋家嫡女。
所以,當她在沾沾自喜拿捏著宋楚的時候,是不是被她利用了?!
越想越有可能,宋鹹英黑了臉,不然這墮胎藥從何解釋?
進宮隨身帶著墮胎的藥,她想要這個,這個就出現在了自她麵前,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這個宋楚,當真是不簡單!
被人覺得不簡單的宋楚,正在不安寧的做噩夢。
眉心緊蹙,小臉慘白,冷汗浸濕了薄衣。
好不可憐。
夢裡,小小的宋楚模樣稚嫩,玉雪團子一般,提著一盞白兔小燈,然後就從假山上摔了下去,鮮血浸濕了整個衣衫,她置於血泊中,想呼救,卻張不開嘴,又場景一轉,她似乎掉下的不是假山,而是湖裡,浸濕衣袖的不是血,而是湖水,依然無助的呼救,卻是滿口鼻的湖水灌了進來……
“啊”她猛的驚醒,胸脯微微的喘。
眸色驚恐,又披頭散發的抖,看著有種瓜兮兮的無助感。
盯著前?麵床幔呆了一會兒,小時候和上輩子走馬觀花,在她的夢裡浮光掠影,最後定格在那禦湖裡。
久久揮散不去的冷 。
她小聲喚春妞,然後讓春妞給她簡單收拾幾下,就去了朝陽殿。
因為潛意識裡,一想到朝陽殿,她就安心了幾分。
心裡的害怕也少?了一些。
出了六英殿,在去往朝陽殿的路上,迎麵走來了兩個小宮女。
二人並排,正在絮絮叨叨。
“過幾天出宮的名單你看了嗎?有沒有你?”
“哎沒有。真是羨慕那些可以一同?去的,宮外規矩不似宮裡多,到時候有的是機會,何愁殿下不寵我。”
“想得多。寵了之後又
能怎樣?運氣不好的,就如六英殿的那位,至今沒名沒分的,不過一個通房罷了。
“那也甘願啊,能被殿下抱在懷裡寵幸,哪怕隻有一夜,以後的日子,也總好過咱們日夜不停的乾活強吧。”
宋楚腳步一頓。
出宮。
對的,過幾天就是正月初十了,那天聖上會協同文武百官,到郊區春祭。然後留在旁邊的行宮裡直至正月結束,美其名曰,與民同?樂。
上輩子東宮的太子和太子妃就一同?去了。
而就在這期間,東宮無主,所有很?混亂黑暗,各殿更是明爭暗鬥得厲害,兩位側妃尤甚,而她也慘死其中。
倘若這次她能跟在出宮,不在東宮了,那是不是,是不是就能避開她們,就不用死了。
想到這裡,瑩瑩杏眼這才有了些光亮。因為噩夢而慌亂了一早上的心終於漸漸安定下來。
她壓住顫顫的心跳,快步去了朝陽殿。
一定要纏著娘娘,讓娘娘帶她一起出宮才行。
朝陽殿。
常秦正在給慕容拓把脈。
脈搏沉穩有力,規律跳動,是正常身體的脈象。他捋了捋山羊胡,可以確認,
“殿下的毒完全解了。”
順平在一旁喜上眉梢,“是嗎,殿下真的解毒了?身體完全好了?”
“嗯,平日裡隻需注意一些即可。”
“那真的是太好了,常先生你真是太厲害了,那種劇毒都能解。”順平喜滋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被解毒的是他。
慕容拓的心情也不錯,淡漠的臉上難得輕鬆了一些。
這毒折磨了他大半年,讓他身體虛弱了這麼久,如今,總算是擺脫了。以前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現在終於不受束縛了。
“殿下,魏將軍他們前段時間就在建鄴東郊侯著了,如今殿下的身體已然恢複,是時候回景國了。不若趁著這次出宮,”
常秦還未說完,外麵就傳來了一道聲音。
清麗又熟悉。
“娘娘?”
是東宮的那個女人。
常秦微微皺眉。他不常來朝陽殿,也能憑聲音知道是那個女人,可見那女人在朝陽殿待的次數有多長。
見殿下聽到那聲音之後,眉梢都柔和幾分。
常秦覺得事?情不應該發展成這樣,還想繼續勸殿下及
時回景國。
卻見自家殿下手一揚,阻止道:
“此事改日再議。”
宋楚去朝陽殿的寢殿,被告知娘娘在書房,而後又來到書房,又見房門緊閉,想來正在議事?,於是隻得候在門外。
平日裡她都會乖巧的等著,但今日心裡有些著急。出宮的事?若是不敲定下來,心裡就像有塊大石壓著,喘不了氣。
好在這時門從裡邊打開了。宋楚提著裙擺就要進去,被從裡麵出來的人撞個正著。
是順平,還有另外一個人。
宋楚認得他,就是娘娘從景國帶來的常大夫。
她正要打招呼,卻被對方瞪了一眼。
惡狠狠的,似乎有些生氣?
嗯?宋楚覺得自己好像沒惹到他呀?怎麼感覺越發不待見自己了。
不過一想這個人好像一直這樣,她心裡又有事?,於是就沒多想。
擦肩而過,進了屋。
然後就徑直走到矮案旁,很?是自然的跪坐在了軟墊上。
靠近了些,又靠近了些。
宋楚看了一眼旁邊坐著不知在想什麼的某人,
雖然知道對方可能在想事情現在打擾不好,但是,自己這個也很?緊急。
“娘娘。”
“嗯?”
“我也想去。”
慕容拓看向?她,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去哪裡?”
“宮外……阿楚也想去,可以嗎?”
慕容拓沒有馬上回答,聽到“宮外”他還以為女人知道了他要回景國。
娘娘立馬回答,看在宋楚的眼裡,那就是不答應的意思。有些急,她伸手拽住娘娘的衣袖,“娘娘,我去可以伺候你的,你想想,娘娘金枝玉葉,在宮外怎麼能沒有人照顧?我可以變成小宮女陪在你身邊。而且外麵多不好,多冷啊。你這一去十天半個月的,肯定需要人照顧啊……我給你暖被窩……”
一聽“暖被窩”幾個字,慕容拓的思緒飄遠了。
曖昧旖旎,纏綿悱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