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雖然趙妙盈這個表妹剛找回來不久,但趙青苓跟她關係很不錯,趙妙盈身上沒有那種小家子氣,人也爽朗,兩人聊得來,可母親會這麼做,趙青苓也能理解。
父親仕途不順,多年下來還是個五品給事中,雖說侍奉在聖上身邊,卻並不得重用,隻是渾噩度日罷了。大伯雖簡在帝心,卻從不徇私,無法給予助力,父親因此愁眉不展,母親掛念他,自然也想為他籌謀。
若是做成了這樁媒,鄭家必定會感念母親的幫助,從而惠及到父親身上。
從母親的角度來說,趙青苓能夠明白她的想法。
那鄭家小郎君確實是個才貌雙全的妙人,挑不出什麼錯處來,為人品性也不壞,即便在外頭有了出身低微的心上人,可這是鄭家啊!鄭老太傅三朝老臣,更是今上的啟蒙恩師,光是這份榮光,在鄉下長大的表妹便不可能被鄭家看中娶進去做媳婦。
因此母親覺得,過日子無非是兩個家族的聯合,隻要雙方家族不敗落,那麼日子便過得下去,等表妹為鄭家生下兒女,自然地位穩固,日後一生無憂。
若趙青苓沒有訂婚,她興許不會說什麼,會讚同母親的做法,可她與未婚夫情投意合,自然明白若是對方另娶他人的痛苦。
身為晚輩,不能指責長輩的過錯,趙青苓思前想後,還是像往常一樣,與趙妙盈書信往來,暗示了她鄭家小郎君另有所愛,隻是隱瞞了蔣夫人知情一事。
趙妙盈冰雪聰明,一點就通,她意識到鄭家小郎君已有心上人,第一反應竟是笑!
隨後她便找到了父親,淮南候對這個女兒很是疼愛,隻是女兒年紀大了,男女有彆,比起夫人跟女兒,他跟趙妙盈相處的時間少一些,話說得也不多。
趙妙盈請求他幫忙查一查鄭家小郎君,淮南候狐疑道:“鄭家小子品行如何,這還需要查麼?”
但女兒堅持,他也隻好聽從,趙妙盈還小聲說:“阿爹,這是咱們倆的秘密,暫時先不告訴阿娘,成麼?”
“成成成,當然成。”
淮南候這輩子就栽在這母女倆手裡,哦,還有個不聽老子話的小兔崽子,這仨人對他提點什麼要求,他就沒有不答應的。
結果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發現了問題,鄭家小郎君這段時日似乎是被關在家中,不許出門,連往日與他交好的友人都許久不曾見到他了,這可稀奇,難道是犯了什麼大錯?
繼續查探下才得知,原來鄭小郎君與人舉行詩會時,詩會上為附庸風雅,請來了賣藝不賣身且才名遠播的名妓,鄭小郎君與那位姑娘一見鐘情,詩會結束後,兩人私下來往,以詩會友,漸漸地,鄭小郎君認為自己找到了心靈上能相通的女子,因此執意要娶那姑娘進門。
鄭家書香門第,娶個青樓女子進門成何體統?這回上到老太傅,下到伺候小郎君的奴仆,鄭家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同意的!
鄭小郎君因此被禁足,他的母親王夫人才著急給他定下親事,門當戶對的人家肯定不願意,惟獨趙妙盈,算得上門當戶對,身份又有瑕疵,這樁婚事嚴格說起來還是趙妙盈高攀呢!
淮南候成功黑了臉,他就是這輩子不嫁姑娘,養女兒一輩子,也不會推她進這種火坑!
晚間回來便與夫人細說,夫人一聽臉色也不好看,她倒沒懷疑妹妹,隻是次日便請了蔣夫人見麵,請她幫忙回絕這樁婚事,蔣夫人問起,她隻推說不合適。
若蔣夫人直接應了便算了,偏偏蔣夫人一個勁兒說鄭小郎君的好,以至於侯夫人下意識張口反駁,隻是在開口前一秒,她突然想到什麼,表情有點變化。
蔣夫人不傻,她太過情急,意識到自己可能露出馬腳,忙道:“阿姐,我也是為了盈姐兒好,她都這個年紀了,好的婚事可要把握住啊!”
侯夫人麵不改色道:“盈姐兒的婚事,侯爺自有打算,多謝妹妹你掛念,放心吧,隻要有侯爺在,盈姐兒婚事差不了。”
是啊,差不了……誰叫她男人是淮南候呢?誰叫淮南候雖然退了下來,卻照樣深得信任呢?
蔣夫人垂下眼眸:“是小妹多事了。”
“怎麼會,你也是為了盈姐兒著想,我是知道的。”侯夫人親自握住她的手,“隻能說是兩家無緣吧,那鄭家小郎君確實是人才出眾,隻可惜與我們家盈姐兒並不合適。”
蔣夫人忍不住想,前幾日阿姐明明有所心動,幾日不見便改了想法,如此堅定回絕,難道是知曉了鄭小郎君的糊塗事兒?
也隻有涉世未深的公子哥才會輕信風塵女子的話,正如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常為百無一用的窮書生傾心,門不當戶不對,即便順利在一起,也終將成為怨偶。
送走蔣夫人後,侯夫人笑著搖搖頭,她與小妹雖非一母同胞,但感情卻極好,她不應當這樣去想小妹才是。
鄭小郎君的愛情故事趙妙盈沒有興趣,她隻知道自己擺脫了這一回,又可以繼續安心等謝大哥回來了。
隻是她低估了爹娘對自己婚事的著急程度,而謝大哥不僅一直沒有回來,也一直杳無音訊,有時趙妙盈會從噩夢中驚醒,她夢見謝大哥渾身是血,周圍亦是屍山血海,他站在空無活人的戰場上,手指尖往下滴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