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相親對象脾氣出乎意料地好,不僅不介意任曉喜歡同性,還在任父任母麵前幫她說話,這讓任曉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因為在父母這裡受到了傷害,所以當男人安慰她、表示站在她這邊,甚至說出尊重她性取向的時候,任曉把他當成了好人。
但她很警惕,沒有暴露任何有關墨墨的私人信息,對名叫遊駿的相親對象也完全不曾生出男女之間的好感,隻是在連父母都鄙夷、拒絕、背叛的環境裡,來自陌生人的友好,令任曉感到了些許安慰。
也正因為遊駿態度性格都很好,他主動要求交換了聯係方式,任父這才把手機還給任曉,但還是把任曉關在家裡不許她走,證件都在他那放著,彆說任曉跑不出去,就算跑出去了也不好買票。
但有了手機就是進步,任曉現在也不傻,她知道跟父母硬碰硬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三姑是個碎嘴的,出去後指不定要說什麼閒話,換成過去任曉肯定害怕,現在她反倒希望三姑傳得越廣越好,最好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喜歡女孩子,這樣的話就再也沒人來要求她相親或是嫁人了。
她拿到手機後表現的非常乖巧,主要是證件在父親手裡攥著,想跑也沒法跑,然後她先給墨墨報了個平安,沒有把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跟她說,可好幾天沒聯係,墨墨又不傻,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她聯係不上任曉,已經來了A城,並且還聯絡了謝隱。
任曉握著手機,眼淚差點掉下來,她跟墨墨說:“我的證件跟錢包都在我爸那兒,他不知道藏哪裡去了,你來了也彆來我家,免得他發火打你。”
墨墨一聽覺得不對,要是連她這個外人都能打,那曉曉呢?“你爸打你了?”
任曉啞口無言,墨墨恨得握緊拳頭:“他憑什麼打你?!”
“沒事的墨墨,你不是聯係上我哥了嗎?他怎麼說?”
“他說讓我放心,你很快就能回來,但我哪裡放心得下?所以我就來了,你彆擔心,我不會去你家的,我就在這等你,到時候我們一起走。”
任曉握緊了手機,鼻酸難忍,用力點頭:“嗯!”
謝隱果然回來了,就在第二天下午,風塵仆仆的,留著大胡子,頭發亂糟糟衣服破破爛爛,看起來好像是流浪漢……他剛進門的時候任母還以為是那種上門要錢的乞丐,連連揮手:“沒錢沒錢!趕緊走趕緊走!我們家沒錢給你!”
結果這乞丐非但沒走,還很囂張地往屋裡去,這下任母就不樂意了:“誒我說你乾嘛呢?誰讓你進來的?信不信我們報警?”
謝隱不耐煩地說:“我自己家我還不能回了?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你是我親媽麼?”
任母聽聲音才聽出來這是自己兒子,當下手一鬆,掃把掉地上,哇呀一聲哭起來:“老天呐!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謝隱勸她:“哭大點聲,不然左鄰右舍聽不著,你這不白哭了?”
因為他辭職跑去流浪,任父任母已經淪為街坊鄰居的笑柄,任母可不敢再嚎了,她趕緊上前把門關山:“你咋回來了?”
“我就不能回來了?”謝隱繼續往屋裡走,“手頭錢花光了,回來搞點錢。”
從他走,到現在,四舍五入有一年了,從沒有說回來看看,但凡是打電話回家,全是要錢,現在任父任母已經得了ptsd,一看來電顯示是兒子都不想接,接了就是要錢,不給就挨罵,他們倆都快六十了,上哪去弄那麼多錢啊!
“小晨啊,你這都回來了,以後就彆亂跑了吧,啊?”任母苦口婆心地勸,“媽再托人給你找個工作,咱好好上班,好好相親,等你有了對象有了孩子,這家就完整了。你說你天天往外麵跑,有什麼好呢?待在家裡多好啊!”
謝隱很沒形象地癱坐在椅子上,他哦了一聲跟任母說:“其實我這次回來,還有件事想告訴你們,我爸呢?等他回來了,我再一起說。”
任母說:“他去上班了。”
任曉還被關在房間裡,謝隱過去開她房門,任母說:“你彆把門打開,給她跑了就不好了,這丫頭……你不知道這丫頭乾了什麼丟人的事!彆讓她出來,等你爸來家。”
謝隱敲了三下門,這是他跟任曉約定的暗號,就是告訴她自己回來了。
等任父下班回家,看到好久不見的兒子,先是短暫高興了一下,任母難得多燒了幾個肉菜,問謝隱這段時間在外麵乾什麼,他就說玩,到處玩,就是錢不夠,想想有對無能的父母,比不上人家也是沒辦法的事。
聽得任父任母臉都綠了。
“你不是說有事跟我和你爸說嗎?”任母問,“到底是什麼事?”
一年沒見,再加上這小一年謝隱是沒乾一件人事,任父任母被這對生來討債的兒女氣得不輕,對他的態度都不如過去那麼好。
謝隱很自然地說:“我這出去一趟,雖然沒什麼成就,沒賺著什麼錢,但是我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情?”
“我認清了我自己。”謝隱誠懇地說,“我發現我之所以不想結婚生孩子,不是因為沒錢,也不是因為你們倆沒用,純粹是比起女人,我更喜歡男人,我現在正式跟你們宣布,我出櫃了。”
任父任母:……
“出櫃,明白不?”謝隱跟他們解釋,“就是男同性戀,不喜歡女人的那種,我對女人沒興趣了,不想結婚了,所以很遺憾,爸媽,你們可能抱不到孫子了。”
任母當場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任父好一些,但也喘得特彆厲害,謝隱很貼心地說:“爸,你喘慢點兒,彆抽過去,那錢拿去掛急診,還不如給我花呢!”
任父現在就是知道自己究竟是乾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才攤上這麼一對不正常的兒女!
他死死瞪著謝隱,像是要謝隱給吃了,謝隱一臉無所謂,這表情特彆氣人,他還伸手要錢:“對了,我錢差不多花光了,你給我點,這次就給個五千吧,等我花完了再問你要。”
任父一句臟話脫口而出,四下找家夥事兒想揍這個不孝子,看起來邋裡邋遢的謝隱躲閃可靈活,任父不僅沒碰著他一下,還把自己累夠嗆,他氣得臉紅脖子粗,感覺整個人都要厥過去了,謝隱還不忘繼續氣他:“爸,你生什麼氣?現在可不時興歧視啊,我以後給您帶個男兒媳回來,你看怎麼樣?我尋思著這挺不錯,不用生孩子也不用承擔那麼多責任……爸,爸?爸你怎麼了?爸你沒事吧?”
爸有事,爸跟媽一樣,都氣暈了。
謝隱這才慢悠悠走過來,從任父身上摸出鑰匙,打開了任曉的房門,然後去吧任父藏起來的證件什麼的都拿到手,再去掐一掐兩口子的人中,這兩口子醒得如出一轍,彼此看了一眼,剛要露出慶幸的表情——謝隱猜測他倆可能以為是在做夢,所以作為一個無情人,謝隱敲了敲桌麵提醒他們:“嗨。”
不是做夢!
兒子女兒坐在一起,女兒神情沉重,兒子笑意盎然,任父任母卻有種想要去死的衝動,這兩人的性取向就不能調換一下嗎?為什麼本該喜歡男人的喜歡了女人,該喜歡女人的卻去喜歡了男人?!
“小晨,我不管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你得給我們任家留個後!”
任父經過仔細考慮,擲地有聲的要求,“這段時間我跟你媽會找人給你介紹對象,不管怎麼說,你先留個兒子,以後你愛咋咋地,我們不管你!”
“至於曉曉,哪有女人喜歡女人的道理,這就是不對的!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裡等著嫁人!”
哪怕都這時候了,任父還是非常雙標。
任曉冷靜地說:“你讓我嫁給誰?遊駿知道我是女同,人家傻嗎?還出五十萬彩禮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