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紅鸞這樣做,無疑是明明白白對長樂公主與皇帝表示了拒絕,她想嫁給皇帝,是因為在這之前,她沒有其他可以報複他的法子,現在不必進宮也能讓他徹夜難眠,與其進宮當皇後還得跟他睡覺,那自然是做個像爹那樣厲害的人,讓皇帝寢食難安,更令聶紅鸞興奮。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怪不得男人不讓女人有,因為一旦觸碰到了、品嘗過了,誰還甘心屈居他人之下,誰還願意待在後宅相夫教子?
謝隱漸漸將手頭的一些勢力交給了兩個女兒,他更希望她們能夠互相合作彼此幫助,而不會因為權力再度產生爭執,很顯然,隻要他活著,隻要皇帝活著,那麼聶家就沒有存活下去的可能,皇帝一旦得勢,便會立刻鏟除聶家,無論聶家是否有不臣之心,太過強大就會威脅到帝王的統治,那自然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為此謝隱做了不少準備工作,既然皇帝怕他造反,怕到八字沒一撇就盤算著如何摧毀聶家,那他要是不造反,豈不是不如皇帝的意?
不過此時的皇帝還沒有想這麼多,他還在為如何獲取聶紅鸞的芳心而苦惱,明明從前兩人見麵是郎情妾意,她每次瞧見他都會害羞不已,分明是一副春心萌動的模樣,後來她出事落水,醒來後態度便大不如前,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皇帝想不明白,他從聶紅鸞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聶青鷺,可聶青鷺也不要他啊,她的腦子是選擇性的靈活,很不擅長跟心機深沉的人相處,傻子才會在明知對方對自己有惡意的情況下還往人家下的套裡鑽。
聶紅鸞可是說了,以後要送她一百個美少年,那誰還瞧得上皇帝?
原本聶青鷺對皇權充滿畏懼,但隨著時間過去,受謝隱與衛刺影響,她覺得皇帝也就那麼回事,穿上那身龍袍,坐在那個位置他就是皇帝,換個人穿換個人坐,他就一文不值,那為什麼大家不去跪拜龍袍跟龍椅,反要跪拜於他?
憑什麼他能做皇帝,彆人就不能?
有了一百個美少年打底,聶青鷺對皇帝的示好根本不為所動,好家夥,勾引聶紅鸞不成就來勾引她,這也太臟了,她雖是庶女出身,卻也是爹娘捧在掌心疼愛的女兒,怎麼可以受這種委屈?
反倒是夏夫人,最近一直很為兩個女兒的婚事著急,聶紅鸞眼看都要十八了,這個歲數不嫁人怎麼能行?相爺不急,她可不能不著急,身為繼母,若是做不好,旁人要說她故意留著非親生的長女不給嫁,要說她是壞心眼了。
於是夏夫人在讀書學習寫功課之餘,還弄到了不少青年才俊的畫像,自己看過之後,從家世、人品、長相、能力等多方麵篩選出了十幾個與聶家門當戶對的,而後對著在外頭忙到很晚回來的謝隱獻寶,一臉求誇誇的表情。
這可是她認認真真挑選的好郎君呀,相爺應該能從這些畫像裡感覺得到她對紅鸞的真心吧?
謝隱先是把畫像都看了一遍,畢竟這是夏夫人辛辛苦苦挑選的,她花費了時間與心血,他自然不能忽略。
等看完了才問:“這些是什麼?”
“相爺可有哪個看著合眼緣?”
謝隱沉吟片刻,“你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夏夫人疑惑道:“自然要聽實話。”
“我瞧著每個都長得差不多,分不出哪個合眼緣哪個不合眼緣。”
這真不是謝隱故意找茬,而是這些畫像除了動作姿勢衣著打扮不同,要是不看旁邊的名字與家世,恐怕沒人能認得出來這是完全不同的十幾個人。
夏夫人湊過來瞧了瞧:“這怎麼會長得差不多呢?分明每個都不一樣呀。”
謝隱問她:“這是你給紅鸞相中的人家?”
夏夫人先是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怕他生氣,覺得自己逾矩,見他神色溫和,才壯著膽子道:“前幾日我出去,胡侍郎的夫人又問我紅鸞今年多大了,你是知道的,胡夫人是紅鸞母親娘家人,今年再過了年紅鸞便年滿十八,這個歲數不嫁人是很少見的。”
她其實不大敢管繼女的婚事,但相爺從來不問這些,夏夫人不管,難道要聶紅鸞自己去挑個人嫁嗎?
謝隱道:“我已經答應了兩個孩子,她們的婚事由她們自己決定,日後她們是要嫁人也好,招贅也好,甚至是終身不嫁,都隨她們。”
夏夫人聞言,瞪大了眼:“這怎麼可以?女子不嫁人,豈不是要受人非議?”
“旁人說便說吧,又不會少塊肉,孩子們高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謝隱語氣輕柔,夏夫人卻不停搖頭,她到底經曆得多,年歲也長,不像聶紅鸞聶青鷺,死都死過一回,還顧及什麼麵子,自己活得好最重要,彆人看不看得慣,她們才不管呢!
看不慣她們又弄不死她們,還有比這更有趣的嗎?
謝隱見夏夫人情緒激動,輕輕歎了口氣,他從代替聶釗活著之後,便發覺了夏夫人性格上的弱點,她奴性太重了。
是非常典型的受封建社會壓迫長大的女性,永遠不會反抗不會懷疑,他稍微說一句話,她都要受驚半天,還要去想他是不是彆有用意。再加上聶釗與她相處不似夫妻更似主仆,能像現在這樣平和對話,已是謝隱努力後的結果,想要再自然、再平等,恐怕還得幾年。
他最不想的就是嚇著她,也不想強迫她立刻接受他的想法,所以才一點一點教她,從讀書認字開始,夏夫人因為出身緣故,以二嫁之身做了聶釗的妾,後來雖被扶正,自卑與惶恐卻早已鑲嵌在她的靈魂之中。
“如蘭,我與你說的都是真的,紅鸞青鷺是我的女兒,難道我會舍得她們一生孤苦嗎?即便她們不嫁人,我也會保證她們衣食無憂,快樂自由,難道你不相信我能做到嗎?”
夏夫人不是不信,隻是覺得太過荒謬,她從未想過還有不嫁人這個可能,隻要一想起外麵的人會怎樣說道,她便感覺身體發抖。
謝隱覺得夏夫人是有些社恐的,她很不擅長,也不喜歡社交,但相爺夫人的身份卻又逼得她不得不去做這個當家主母,這就導致她越做越慌,越慌卻又越得做,不做都不行。
“如蘭,還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看到謝隱的表情,夏夫人心中一時想了許多,卻還是大度道:“相爺是想再納一名妾侍嗎?沒能給相爺生下麟兒,是我不爭氣……”
謝隱無奈極了,他對夏夫人說:“這不是你的問題,去年大夫不就說了,是我身體不行,與你無關。我要跟你說的,是另外一件很重大的事。”
夏夫人頓時一臉緊張:“相爺請講。”
謝隱問她:“你真的做好準備要知道了嗎?”
夏夫人點頭。
於是謝隱告訴她:“紅鸞不必嫁人,因為她很快就要做皇帝了。”
夏夫人:?
她現在覺得,相爺就是說他想納一百個妾侍,都不會有紅鸞做皇帝這句話來的嚇人。
謝隱怕她聽不懂,也擔心她反應不過來,乾脆明牌:“我要造反,時間就定在今年除夕的宮宴之時,那時是整個皇宮戒備最鬆懈的時候。”
夏夫人已經嚇傻了,謝隱貼心地為她倒了一杯熱茶,放入她掌心,讓她捧著取暖,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跟她討論明天早上吃什麼:“我的身體你是知道的,待到紅鸞做了皇帝,你也不必再困在夏家,日後是想再嫁,或是養幾個年輕俊秀的美男子在身邊伺候都可以。”
他居然是在說真的!
夏夫人嘴唇抖了抖,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渾渾噩噩地捧著熱茶,一直反應不過來,直到第二天,她才真真正正明白謝隱要做什麼。
聽相爺話裡的意思,紅鸞跟青鷺也知道,因為自己性格柔弱,所以是這個家最後一個知情人,夏夫人不敢相信,她甚至以為相爺是在說話逗著自己玩,立馬先去找女兒,想問清楚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聶青鷺沒想到父親沒有瞞住母親,見母親嚇得臉色泛白,她心裡不由得柔軟一片,扶著聶夫人坐下:“沒事的娘,你彆怕,爹把後路都安排好了,要是他失敗了,咱們會被立刻送出京城,換個地方改名換姓繼續生活,不會出事的。”
夏夫人見她語氣輕鬆,語無倫次:“這、這可如何是好?你怎地也不勸勸你爹,他已經是丞相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必要做這種遺臭萬年的事?”
聶青鷺不是很讚同母親的說法:“娘,你是不知道,皇帝視聶家為眼中刺肉中釘,爹在的時候還好,爹要是不在了,聶家勢必第一個被清繳,到時咱們全家怕是都要把命給葬送掉。再說了,開國皇帝的皇位,不也是從前朝廢帝手中搶來的?改朝換代不過是黃袍加身,古往今來,朝代更替了多少,也不見哪一朝真能千秋萬代。”
皇帝輪流做,今年到聶家。
夏夫人簡直不大敢認眼前這個明媚張揚的女孩,她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卻又沒有出口,柔弱的性格導致她即便知道夫君要造反也不會去告密,她隻會跟家人同生共死。
聶青鷺摟住夏夫人的胳膊:“娘,真的,你不用擔心,爹什麼都準備好了,我跟聶紅鸞現在也在爹的手下做事,以後我們還能做更多的事情呢!娘,你跟爹學習這麼久,是不是學得差不多了?以後跟我們一起,不要總是待在家裡,那多無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