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孫警官如何嘗試,最終他都會再次將車子開回到小鎮,哪怕市區近在咫尺。
他手握著方向盤,整個人是懵的,他確認自己不是路癡,而且多年來為了辦案整個市他可以說是跑遍了,根本不可能犯這樣低等的錯誤。
第三次駕車回到小鎮入口時,孫警官把警車停在路邊,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坐在他身邊的謝隱聽得很清楚,孫警官把天上天下古今中外的神仙都許願了一遍,最後還背起了幾句語錄,可以說是能嘗試的全都嘗試了,然後等他睜開眼睛,麵前仍然是那個小鎮。
與孫警官的慌張不解比起來,謝隱要淡定許多,這時後車廂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原來是吳偉民在用戴著手銬的拳頭奮力敲打著前車廂的防彈玻璃,不僅如此,他還把整張臉貼到玻璃上,做出各種各樣古怪詭異的鬼臉。
這對剛才遭遇了鬼打牆的孫警官而言不可謂不驚悚,饒他當了二十多年警察,也被吳偉民這表現嚇了一跳,隻有謝隱冷淡地看著,這吳偉民仿佛磕了藥在後車廂發瘋,又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拚命用頭跟手撞擊防彈玻璃,一副要撲出來把謝隱給撕碎的模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明明已經把車開上了高速,眼看就要進市區了,怎麼就回來了?!”
孫警官有點崩潰,“局裡也聯係不上,我剛才試了下,現在連網都上不了了!”
謝隱輕聲道:“彆慌。”
經由謝隱提醒,孫警官發覺自己比平時暴躁許多,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把犯人送到派出所關起來,之後我讓通訊公司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哪裡的網線壞了。”
但不應該啊,小鎮雖然偏僻些,但好歹也在去市區的一條路上,平時從這經過的車輛還是不少的,而且附近又有不少村子,光是信號基站就有好幾個,打不通電話完全沒理由。
眼見孫警官也開著警車回來,之前兩個警察連忙上前問他,證明彼此沒有撒謊,他們真不是不回市局,是完全回不去!不僅如此,他們還試了另外幾條路,可不管怎麼開,最後都會開回小鎮上。
就好像是有股神秘力量阻止了他們離開,然而往來車輛卻不受限,他們還試圖攔截其他車子,試試看搭順風車行不行,但每一輛車子都從他們麵前經過,就連平日行駛的公交車也完全不在小鎮站點停了。
吳偉民先關在派出所,孫警官焦頭爛額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處理,思來想去隻能先查教師被害案,不管能不能回去,什麼時候回去,手頭的事情必須得做好。
可惜就在他分配任務時,有人打電話來報警——可見並不是信號基站的問題,至少彼此之間電話聯係還是可以做到的,隻是如果想要打給身處小鎮之外的人,或是想利用網絡求救,絕無可能。
又有一名老師被殺了。
鎮初中除卻有學生宿舍外,還有教職工宿舍,雖然學校已經封筆,但有一些不是本鎮人的老師仍然在裡頭住著,這回被殺的是一名剛工作沒幾年的年輕老師,他宿舍裡就住了自己一個,發現他的是另一名女老師,兩人前後被分配到這裡,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可想而知對於她的打擊有多大。
孫警官心力交瘁,雖然他很努力想要調節,但無法離開小鎮,也無法與市局聯係這兩件事令他非常焦躁,為了防止引起人們慌亂,他勒令其他兩位警察將這件事隱瞞下來,隨後帶人去了鎮初中。
和先前的死者一樣,年輕男老師沒有趴在講台上,而是趴在了一張搬來做書桌用的課桌上,姿勢與第一名死者相同,身上的血大概是流乾淨了,他的女朋友已經被嚇傻,原本還住在教職工宿舍的老師們人心惶惶,看樣子複課更是遙遙無期。
謝隱回家時,剛轉過彎,就看見家門口等待的蒲婆婆,她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頭,又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乾脆到門口等他。
謝隱那顆沉浸在煎熬中的心,也因為蒲婆婆的出現得到了救贖,他快步上前攙扶住她:“您怎麼出來了?在屋子裡等我就好。”
蒲婆婆拍拍他的手臂,“你還好嗎?”
謝隱被老人問得一愣,隨即蒲婆婆絮絮叨叨說起來:“這兩天你情緒一直很低落,我擔心你啊,好好的出了這麼多事……我在這都過了幾十年了,小偷小摸的是有,可大奸大惡也是頭一回見,你去當輔警,這萬一遇到危險可怎麼辦呢?刀劍無眼,受傷就不好了……”
小善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也從正屋走出來,還問謝隱發生了什麼。謝隱並沒有把今天跟孫警官押送吳偉民去市局失敗的事情告知,隻是說沒事。
很顯然的一件事就是,並不是每個世界的人類都有靈魂。
無數的世界裡,幾乎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世界,所以有些世界有神有鬼,有些世界卻隻有普通人,在這個世界,謝隱感受不到任何靈魂的波動,他的能力讓他可以利用因果之線留住人的意識,即便肉身消亡,意識也能夠作為“靈魂”被送入遊戲世界接受懲罰,可奇怪的事情就在這裡。
在這之前,無辜死去的三個孩子與一位老師,謝隱從未想過在他們慘死後還要留住他們的意識讓他們重複死前的記憶,而對於吳偉民,謝隱打算等他被判處死刑後再將其帶走,可是就在去市局的車上,吳偉民發瘋嚇唬孫警官,謝隱當時甚至想要將對方的意識暫時抽走,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意識”。
雖然能思考、能說話、能做決定,但除了那具身體,可以說隻是個空殼,沒有靈魂可言。
這是絕不可能的。
即便是在人死之後沒有靈魂的世界,人也一定會有意識,吳偉民的“意識”更像是早在謝隱之前便已經被人抽空拿走,而拿走的時間,估摸著就在他犯案之前,意識等同於人的精神之核,沒有意識,人就隻是一具無法自控的行屍走肉,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吳偉民在之前從未犯案,然後短短數日卻殺死三個孩子。
因為作為精神之核的意識消失了,他的理智無法控製情感,當然,在他失控之前還有個前提,那就是他本身便是個變態,隻是因為種種原因按捺住了**,而意識一消失,他將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次的犯罪行徑付諸行動。
而且謝隱不著痕跡地檢查過孫警官,孫警官等人的意識還在,說明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謝隱哥哥,你在想什麼?”
小善突然跑到謝隱跟前,好奇地問。
謝隱抬起頭,他仍然能夠看見小善身上天生的黑色因果之線,他試著想要尋找小善的意識,然而小善的意識是存在的並未消失,迄今為止,隻有吳偉民的意識不在。
“……謝隱哥哥?”
謝隱從思考中回神,“嗯?你剛剛問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我是問,你在想什麼?跟你說話你都不理我。”
謝隱搖頭,“沒什麼,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小善知道他是不想告訴自己,於是不高興地噘嘴,然後跑回去拿了一張卷子過來:“謝隱哥哥,你教我做題吧!雖然我們放假了,但老師一口氣給我們發了好幾本練習冊跟卷子,讓我們回家做,我有好多不會啊!”
這一點謝隱並不例外,小善在學習上一直不怎麼擅長。
於是他拿了個板凳坐到小善身邊開始講題,聽得小善頭暈眼花,“我頭疼,婆婆,我頭疼!啊,我疼!”
蒲婆婆好氣又好笑:“每次一叫你看書寫作業你就頭疼,頭疼忍一忍,多看點書就好了。”
小善聞言,如遭雷擊,做夢也想不到對他最最最最最好的婆婆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謝隱抬手敲了敲桌麵,小善注意力回歸,又開始努力去聽謝隱在講什麼,但他基礎實在是太差了,根本聽不懂。
對此小善振振有詞:“我發過高燒,我失憶了,我把過去的都忘光了,要是我沒失憶我肯定會!我太會了!我覺得我以前是個五講四美的三好學生!”
他是不是三好學生謝隱不知道,但他成績肯定很爛,這孩子在學習上可以說是毫無天賦可言,尤其是理科,語文跟曆史還算不錯,數學物理能要了小善的命。
但是他主動叫謝隱過來講題的,就算受不了他也得受,這他自找的。
謝隱教了那麼多孩子,真正意義上智商平庸的孩子也教過,可小善跟普通孩子相比完全不同,與其說他是沒有天賦,謝隱覺得更像是……
正在他思考時,孫警官電話打了過來,請他去幫忙,因為警力真的不夠,哪哪兒都缺人。
謝隱隻好放下手頭的事情,小善見自己躲過一劫,也悄悄吐了口氣。
臨走前,謝隱叮囑蒲婆婆在家一定不要到處亂跑,有事情第一時間聯係自己,蒲婆婆明明很受用,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嘴上卻催著謝隱去工作,還反過來囑咐他萬事小心。
謝隱走後,小善走到蒲婆婆身邊:“婆婆,這次謝隱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
蒲婆婆笑嗬嗬的:“等他工作結束就回來啦,剛才他說要走,我看你不挺高興?”
小善吐舌頭:“誰讓他總是給我講題,我都後悔找他了!”
“好好學□□是沒壞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