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停了下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聽,可是掩耳盜鈴罷了,耳邊顧靈的聲音,怎麼都遮不住。
顧蘭找了個地方蹲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耳邊沒有了顧靈的聲音。她抱著自己的膝蓋,覺得有些累,不想動。肚子還在咕嚕嚕的叫,越來越餓了,但是她卻不想動。
顧蘭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覺得腳有些麻了,她才起身。估計是起身急了,一下子覺得頭有些暈,身體你往一邊倒去。
“你沒事吧?”突然,有人從背後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沒……沒事,謝謝你。”顧蘭趕忙避開人,聽對方的聲音是男子,顧蘭自然不想惹出誤會,所以要避開距離。隻不過,她也同時抬起了頭,當她看到對方的時候,整個人一愣。
那人見顧蘭沒事,便自個兒搖著扇子走開了。他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年紀,長得紅唇齒白的,很是俊俏。一身衣著看著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不過看其態度,又非常的平易近人。
而此人,顧蘭認識。
鐘敏輝,顧靈上輩子的丈夫。
其實,顧蘭隻見過鐘敏輝兩麵。第一麵是鐘家人來提親的時候,第二麵是顧靈成親那日,鐘敏輝來迎親的時候。此後,她再也沒有見過。
這會兒的鐘敏輝比那時還要年輕些,但是長相沒什麼變化,所以她一眼就認得出來。顧蘭抬頭,原來這裡是鐘家後門,難怪她會在這裡碰見鐘敏輝。
顧蘭沒有去過鐘家,卻知道鐘家在鎮上的地址。那是顧靈生了第一胎的時候,她娘來周家報喜,她把存了一籃子的雞蛋給了她娘,讓她娘帶去給顧靈,那個時候,她被周強打流產不久。
她娘說,這是她存的雞蛋,得她自己送去才有意義,也叫人知道她的好。她上輩子很聽她娘的話,所以等顧家帶著雞和雞蛋給顧靈送去的時候,她就拎著雞蛋一起去了。
隻是到了鐘家的門口,她又自卑的止步了,沒有進去。
顧蘭又後退幾步,上輩子叫她自卑止步的地方,這輩子,她依然不敢久留。顧蘭轉身就走了,不過她沒有回家,而是到了男子私塾的不遠處,她站在那邊看著男子私塾。她因自卑不敢進鐘家,她也沒有顧靈長得好,沒有顧靈得寵,但是都沒有關係,這輩子,她會活的比任何人都好,因為她有底氣,她的底氣是朱策。
將來朱策高中,她會比任何人都好。
朱策今年十七歲,但是性格卻比一般十七歲的少年要沉穩和隱忍。他是苦過來的人,他娘用繡活養活了他和妹妹,還供他念書,所以他想要出人頭地的決心比一般人都要強,他不能也不忍叫她娘失望。十年前朱家被安頓在桃水村,兩年後他爹去世,這五年來,他娘過的很不容易。
朱策下了學,走出私塾門口,便看到了顧蘭。朱策一頓,隨即抿緊的嘴角泛起一抹笑:“顧蘭,你怎麼來了?”在一個月前,朱策從未想過會娶顧蘭,他也從未想過紅袖添香,在他沒有中秀才前,他甚至從未想過姑娘,從未想過成親。甚至說,他和顧蘭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是私塾裡夫子稱讚才華橫溢的少年郎,一個是鄉下裡隻會乾農活的姑娘,不管怎麼看,兩人都是不配的。
隻是一個月前,他從他娘和他妹妹的耳邊經常聽到顧蘭的名字,他娘說顧蘭會幫他們乾活,他妹妹說,顧蘭會帶著她割草,帶著她玩。
朱策不是不知世事的孩童,他自然明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所以他觀察過顧蘭,顧蘭是個勤勞的姑娘,在桃水村,顧蘭的勤勞和賢惠是出了名的。朱策隱隱有種懷疑,今年已經十五的顧蘭,可能是衝著自己來的。因為在象國,女子十六得定親、男子十八得定親,不然由朝廷安排婚事。
說起來,那幾天,他娘也在嘮叨他的婚事,其中不凡有看重顧蘭的意思。
那一天,他下學回來,顧蘭在他家吃晚飯,晚飯後,天色有些暗了,再加上他家住的偏,他娘擔心顧蘭一人回家不安全,便叫他和妹妹相送,因著孤男寡女怕傳出事情,所以才叫他妹妹一起。
卻不料,在送顧蘭回家的途中,顧蘭落了水。那一刻,朱策明白了她的想法。但是,他從容的跳下去救人了。他明年十八了,再不定親,朝廷會指定未婚妻。相比於不相識的姑娘,眼前這個勤勞賢惠,深得母親和妹妹喜歡的姑娘更加合適。再者,他們知根知底。
朱策回過神,已經到了顧蘭的麵前。顧蘭的眼眶還有些紅,臉色也不太好,這讓朱策有些擔心:“你怎麼來鎮上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醫館裡看看?”朱策對顧蘭沒有男女之情,但是既然訂了婚,他也覺得她合適,那麼他對她有責任。
顧蘭搖搖頭:“沒有,大概是蹲的久了,我起來有些暈。我……我……我來是有事情想請教你的。”看著一身學生裝,背著書框的朱策,顧蘭突然想到了一個理由。
朱策聽她用請教兩個字,有些好奇:“什麼事情非得用上請教這麼慎重?”
顧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這樣的,前幾天家裡分家又剛搬家,事情多。現在事情少了,我想做點自己的事情,我打算空下來跟著嬸子學女紅,然後……然後再念書識字,你覺得可好?”顧蘭問的小心翼翼,就怕被朱策嫌棄。
才十七歲的朱策雖然沉穩,但是還沒有高中為官後的氣勢,故而顧蘭是有勇氣麵對他的,如果顧蘭麵對的十年後的朱策,彆說落水算計他的婚事,就是這樣跟他說話都不敢了。
朱策聽了顧蘭的話,確確實實是意外極了。他原本隻當顧蘭是個農家女子,她願意學習女紅他倒是不意外,可意外的是她願意念書識字,這叫朱策有了一些好感。
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是有辦法選擇自己怎樣活著。如果顧蘭隻打算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朱策也不會說什麼。可顧蘭有一顆上進的心,朱策自然更加喜歡,畢竟這是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希望夫妻之間不僅僅是相敬如賓,夫妻之間的話也不僅僅是孩子和婆婆。少年人,多少有一顆紅袖添香的心,儘管眼前的姑娘她的出身決定了他們之間不可能紅袖添香,但是他依然希望,他們可以美好的過一生。
朱策的語氣也添加了幾分顯而易見的熱情,他道:“我家裡有些啟蒙的書,回頭拿給你,妹妹識得幾個字,我先讓妹妹教你《百家姓》,等你認識了《百家姓》上的字,我再教你彆的。”
顧蘭一聽,趕忙道:“會不會打擾你?”
朱策自信滿滿道:“就教幾個字的時間,打擾不了我什麼。何況我還能溫故而知新,你不用擔心。”
顧蘭聽了,也放心了。她微笑的看著朱策,眼中有了不一樣的光芒。這光芒和剛剛重生後的死氣和怨氣不同,她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顧蘭又低下頭,心裡則在想,這輩子,顧靈能去私塾念書又怎樣?她也能念書識字了。而她一定要比顧靈學的好。
轉眼間,到了九月中旬。這幾天顧奶奶不在鎮上,家裡的黃豆紅豆豐收了,白菜蘿卜要種了,所以顧奶奶帶著顧森和顧木回鄉下了。地裡忙的時候,小孩子也能幫著一起乾活。故而鎮上隻有顧靈和杜嬤嬤。
這天早上,顧靈剛進學堂沒多久,李瓊娘就來了:“顧師妹。”
“李師姐,你找我啊,是十月份的樣式有出什麼問題嗎?”上旬,顧靈已經把排序第十的生肖雞的樣式畫出來給李瓊娘了,所以她這會兒來找自己,顧靈以為是樣式的問題。
李瓊娘道:“不是,樣式沒有問題,已經臨摹好了,繡娘都開始做了。是關於合作的事情,你和我娘月前談過,等猴子掛件開始賣了之後再談樣式的價錢,現在我娘對樣式的價錢有了了解,想著明天我們休沐,所以請你明天過府一敘。”
顧靈一聽,這幾天家裡在收黃豆和紅豆,然後還要種白菜和蘿卜,看著事情不多,但是緊著十月份的兩畝玉米要豐收、三畝水稻也要豐收,水稻豐收了之後要種小麥養田,家裡人忙的很,身體也累。如果這個時候李家能把樣式的錢結算給她,那實在是好,她可以買一些肉給家裡人補補身體。
想到這個,顧靈高興道:“謝謝師姐,我知道了,明天我一定來拜訪。”
接著,兩人有約定了時間。
基於明天可以拿錢了,顧靈這一整天的時間都是在快樂中度過的,甚至還聽著小夥伴們說八卦呢。
翌日早上,顧靈起床的很早,吃了早飯,又在家裡歇息了一會兒,就帶著杜嬤嬤去拜訪了。
顧靈來過李府三次,第一次是李瓊娘帶著她和樓心明一起來的,第二次是她來交樣式,第三次是猴子掛件做好了,李太太邀請她來掌掌眼,這是第四次了。
雖然對李府來說,她還是生客,但一個月內來過四次,又是李瓊娘同一個私塾的師妹,所以李家下人是把她當貴客的。當然,除了李太太、李瓊娘、樓心明和顧靈自己,根本沒有人知道顧靈和李家的具體合作,這是顧靈要求的,李家自然樂意答應。
而顧家這邊,也隻有顧奶奶和杜嬤嬤知道。便是顧老二、顧爺爺和屈氏,也是不清不楚的。
顧靈被帶到了書房裡,李太太已在書房裡等著她了,一見她來了,便起身熱情道:“顧家侄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