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晚聳聳肩,然後換上一臉沉重的模樣,緩緩走進牢裡。
莽古濟見到葉晚晚,忙向她身後張望,看了又看,發現空無一人,冷哼一聲,“你說話不算話,還是你根本沒有能力做到?”
葉晚晚歎口氣,“莽古濟姐姐,我不知道你和彆人答應了什麼,你真是所托非人。”說完從懷裡拿出三樣東西,遞給莽古濟。
“豪格為了與你劃清界限,休了妮楚娥,可憐的妮楚娥不願意接到休書,又傷心她的額娘謀逆,上吊自儘了,我去的遲了,隻趕上她停靈在堂。”
莽古濟驚得瞪大眼睛,顫抖著雙手打開休書,是豪格的親筆信,這個字跡她認識,那枚白玉鐲正是她可憐的妮楚娥出嫁時候,她給女兒的陪嫁之物,妮楚娥愛如至寶,根本不舍得摘下來,還有那縷頭發,當額娘的,怎麼會認不出女兒的頭發,是她梳了千百次的頭發啊。
滿人不許斷發,除非國喪或者夫喪,她的妮楚娥啊,莽古濟再無懷疑,抱著白玉鐲哭得死去活來。
是她害了自己的女兒,若不是她接到莽古爾泰的信函,從開原偷來盛京,若不是她一時心軟,同意莽古爾泰的歃血盟誓,要擺鴻門宴害大汗,怎麼會被人誣陷,怎麼會被瑣諾木告發?有因必有果,可是她的果卻是女兒慘死,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葉晚晚冷眼旁觀,任莽古濟痛苦的哭泣,看她哭得聲音嘶啞,歎息一聲,添了把火。
“你真是所托非人啊,希望你的大女兒能平平安安吧,好了,答應你的事情,我沒做到,就此告辭吧。”起身就要裝模作樣走出去。
莽古濟從悲痛中回過神,對,她還有大女兒彆楚克,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同樣下場,突然抬起頭,“十四福晉,請留步,我求你保住彆楚克的命,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葉晚晚抿了抿唇,好極了,常言說攻心為上,大玉兒用莽古濟的女兒要挾她,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
先用瑣諾木被懲罰的事情攻下莽古濟的心防,再聯合豪格,假裝妮楚娥自殺,來擊潰莽古濟的心防,最後用彆楚克來攻破她的心防,這一波三折,算得上是一個心理攻防戰。
葉晚晚冷冷看了一眼莽古濟,“莽古濟,我知道幕後指使人是誰。”她緩緩說出一個名字,莽古濟垂下眸子,最終點點頭。
“我要你找到濟爾哈朗,告訴他多鐸是冤枉的,但是不要說出那個幕後指使人,我還要派用處,你必須按照我說得做,否則,我不會保住你的女兒。”
葉晚晚莞爾一笑,笑容豔麗無雙,看在莽古濟眼裡卻比黃泉花還要可怕,忙用力點頭。
出了刑部大門,葉晚晚終於覺得可以舒口氣,莽古濟對自己言聽計從,怕是再也不會誣陷多鐸,濟爾哈朗一定會把莽古濟的供詞告訴皇太極。
她之所以不讓莽古濟將幕後人大玉兒說出來,是因為她要讓大玉兒永不能翻身,空口無憑,莽古濟說出來,大玉兒大可以狡辯,可若是莽古濟不說,那就是大玉兒心裡的一顆釘子,她一定會派人拔出它,隻要大玉兒動手,那就坐實了她是幕後人。
如今萬事皆備隻欠東風,該找個由頭把所有事情引到大玉兒的身上了。
葉晚晚眯了眯眼睛,大玉兒姐姐,你不是想一箭雙雕,讓大汗厭惡我嗎?那我也可以一箭雙雕,既讓禍水引到你的身上,又讓多爾袞厭棄你,不知道他發現自己的白月光,其實是個涼薄之人,該如何辦呢?
嗯,先填飽肚子,餓了。
葉晚晚帶著塔娜去吉祥樓飽餐一頓後,打著飽嗝去了宮裡,先找了個小太監打探消息,得知大汗和大福晉去了盛京行宮檢閱八旗騎兵,心中暗暗拍手叫好,好極了,天助我也。
“塔娜,你先回貝勒府,記住,一定要想方設法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見到貝勒爺,然後告知她,我進宮找側福晉,他若問你何事,你就說不知道。”
塔娜用力點頭,“是,,塔娜記住了。”
葉晚晚反複叮囑道,“記住,一定要裝作不經意遇到。”
見塔娜離開,葉晚晚在宮裡晃悠了一會,眼見時辰差不多,一名小太監急匆匆跑過來附耳說了句話,葉晚晚點點頭,拿出一錠銀子賞給他。
小太監感恩戴德而去,葉晚晚鬆了鬆筋骨,慢悠悠往大玉兒的宮裡走去,哎呀,多爾袞進宮了,演出即將開始,還真是令人興奮啊。
剛走到大玉兒的宮門口,竟然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哎呦,這算不算天時地利人和,苦肉計再配上煙雨朦朧,像極了依萍去問她爹要錢被狂打的那個晚上,這苦情範,必須給滿分。
門外正好遇到蘇茉兒,葉晚晚心裡嘖嘖一聲,這算不算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麵上卻是不顯,愁眉苦臉道,“蘇茉兒,姐姐可在?”
蘇茉兒冷冷瞥了葉晚晚一眼,見她一臉憔悴,瘦弱的身子更顯得弱不禁風,她自然明白葉晚晚因為何事憔悴不堪,是因為她喜歡的情郎多鐸被幽禁起來,不久就會因為謀逆送命,果然多爾袞說得對,小玉兒喜歡的正是多鐸,好計謀。
她冷冷的掃視著葉晚晚,語氣淡淡,“十四福晉,我家不在,你請回吧。”
大玉兒正在屋裡看書,聽到院裡的聲音,望去窗外,見是小玉兒,皺了皺眉頭,她來做什麼?
蘇茉兒阻止的很好,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這個討厭的女人,以前都怪她對她太仁慈,才讓她得寸進尺,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葉晚晚眼尖,早就從窗裡看到大玉兒坐在窗前榻上,看來不想見自己啊,那正好,她醞釀一下,哇的一聲哭出來。
“姐姐,我知道你在屋裡,你見見小玉兒啊,求求你了,姐姐,你見見小玉兒啊。”葉晚晚哭得聲嘶力竭,院裡的幾個老嬤嬤都不忍心聽下去。
蘇茉兒沒料到葉晚晚說哭就哭,還哭得這麼大聲,忙勸慰道,“十四福晉,真的不在,你不要在此無理取鬨。”
不曾想,葉晚晚低頭就往屋子裡麵衝,蘇茉兒忙一把抱住她,急火攻心道,“十四福晉,您不要再鬨了。”
“姐姐,小玉兒究竟做錯什麼,你為何不見我?”葉晚晚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引得幾名嬤嬤竊竊私語。
大玉兒無法,隻能放下手裡的書,走出來,眉眼帶著不耐,蘇茉兒連忙為主子撐起傘。
“小玉兒,你究竟在鬨什麼?這裡是汗宮,你吵鬨不休,被人看見十四福晉如此蠻橫,成何體統?”
道德綁架來了,嗬嗬,隻要她沒道德,誰能綁架得了?
葉晚晚咬咬唇,決定放大招,她走到大玉兒麵前,撲通一聲跪下,“姐姐,我實在沒有辦法,才來求你,求你救救兩位爺,兩白旗對大汗忠心一片,絕對不會謀逆,姐姐求你了。”
纖弱無助的聲音,配上漫天飛舞的雨絲,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蓮躍然紙上,纖細的腰,無助的杏眸,以及搖搖欲墜的身體,搭配出一副淒婉動人的美人圖。
大玉兒和蘇茉兒都愣住了,這是小玉兒,不是吧,這是蓮花精奪舍了吧,小玉兒會做出這種淒楚的眼神,會擺出這般矯揉造作的言行舉止?
大玉兒終於回過神,冷著臉要上前攙扶起葉晚晚,見葉晚晚掙紮著,不願意起來,隻好隨她去了。
“多鐸謀逆,我也沒辦法幫他,你求我也沒用,不要為難我。”
雨勢越來越大,打濕了葉晚晚的頭發和衣衫,她渾身濕漉漉跪在那裡,小小的身體在雨中像是被風吹得飄落無助的海棠花,我見猶憐。
捂住嘴不可置信的模樣,眼淚混著雨絲一起滑落,“姐姐,你變了,你變得好無情好可怕,你是大汗身邊最得寵的人,大汗對你的話言聽計從,你為何不肯幫多鐸解釋呢,你為何不肯幫爺說幾句話呢,他們那麼重視你愛護你,你怎麼會這麼忍心?”
“姐姐,我們是一起長大,求您了,您不幫他們,還有誰能幫他們呢?姐姐,我求求你了,你討厭小玉兒,小玉兒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麵前,隻要你能救他們。”
不就是個道德綁架,搞得誰不會一樣,老娘當年道德綁架的時候,還是玉皇大帝說話不算話的時候,哎,好漢不提當年勇,越提越爽。
大玉兒快要被氣死了,小玉兒這番話簡直句句誅心,她何時變得這麼刻薄,竟然讓她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小玉兒,你不要無理取鬨,多鐸的是謀逆罪,你想我也被牽連進來嗎?”
大玉兒真的已經忍無可忍,不由脫口而出。
哎呀這句話說得太好了,葉晚晚哇的一聲哭出來,“姐姐,我不怕,求您告訴大汗,多鐸絕無謀逆之心,小玉兒願意為他擔保,貝勒爺更是對大汗忠心,小玉兒願意用命擔保。”
說完之後,起身撲過去抱住大玉兒的腿,大玉兒原本就有潔癖,見小玉兒渾身臟兮兮抱住自己,一聲大叫,忙推開她。
葉晚晚就勢倒退幾步,似乎站立不穩般坐在地上,一張秀美的小臉在雨中無助又茫然,周圍的人見她這樣,心都碎了。
院外緩緩走進一人,月白色錦袍,高大挺拔,俊朗的臉上,眉眼沉沉,他疾步上前,打橫抱起葉晚晚,用身上披風遮住她,動作溫柔又體貼,大玉兒不禁一愣,心中一股酸意湧出來。
來人正是多爾袞,眼中柔情如水波般層層漫開,柔聲安慰道,“小玉兒,不用求她,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大玉兒,她是大汗的側福晉。”
大玉兒怔住了,“多爾袞,你怎麼來了?”
她見多爾袞渾身濕透,心知肚明,恐怕他在外麵站了許久,兩人的對話已經全部聽了去。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小玉兒無理取鬨,我才……”大玉兒連忙解釋道。
多爾袞臉色陰沉,心裡想起小玉兒說過的話,大玉兒想要的隻有權勢,他和多鐸在她心裡算什麼呢?
心中一冷,隻覺得人生最絕望的事情,莫過於心中白月光原來是如此絕情涼薄之人,原來多鐸說得對,他的大玉兒已經死了,眼前這個人不是當年他念念不忘的大玉兒。
“此時,你還指責小玉兒,她無理取鬨?她是為了我和多鐸。”多爾袞低聲道,他聲音雖輕,其中的淩厲卻是顯而易見。
多爾袞從未這般對自己,他對自己總是溫柔可親,言聽計從,大玉兒一陣心慌,忍不住看向多爾袞懷裡的小玉兒,見她一雙烏黑的杏眸,正含著譏誚和冷漠看著自己。
猶如寒夜裡最冷的月,冰涼入骨,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