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聽到皇太極的問話, 心裡更加篤定,看來汗阿瑪今天心情不錯,肯聽他解釋, 往常要是他這般提出異議, 估計早就被汗阿瑪一頓狠罵, 沒準早就被踢出崇政殿。
他心中一喜,看來汗阿瑪也不是一定要把海蘭珠賜給自己做側福晉, 可能自己再懇求懇求, 汗阿瑪就答應了呢?
熊孩子還是太嫩了, 也許是皇太極的神色過於平靜,也許是他的語氣十分從容,豪格絲毫未察覺大汗此時的心情,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不複返。
梗著脖子道, “汗阿瑪,海蘭珠對兒子就是老牛吃嫩草, 她比兒子還要大五歲,長得又醜,居然還逼著兒子娶她, 絲毫沒有自知之明, 這不是老牛吃嫩草是什麼?”
皇太極嗬嗬一笑,麵上未見絲毫不悅, 語氣越發淡然,眸色更加涼薄,“原來大五歲就是老牛吃嫩草?那若是大十五歲呢?豪格, 我一直告訴你, 莫要以貌取人, 你可記在心裡?”
豪格並未多想, 隻是哼哼唧唧半天,“汗阿瑪,兒子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可是海蘭珠比兒子大五歲,兒子都無法忍受,若是大十五歲,哪裡是娶側福晉,是兒子娶了個額娘啊,兒子討厭海蘭珠,不想見到她,請汗阿瑪應允。”
瑪占和穆爾察是大金的後起之秀,年輕有為,深得大汗的寵信,兩個崽子和豪格是生死之交,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自從豪格知道自己要娶海蘭珠,整日悶悶不樂,這兩貨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如今見豪格請求大汗收回賜婚,兩人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紛紛附和,“大汗,您不知道,豪格知道賜婚後,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他不樂意,強扭的瓜不甜,不如您開開恩,另外賜他個美人吧,比如佟佳家的,年輕貌美,豪格就看中了。”
多鐸覺得這幾個人太不像話,對海蘭珠姐姐言語羞辱到了極致,他想幫海蘭珠說上幾句話,隻是畢竟涉及到好兄弟豪格的終身大事,他決定還是閉口不言。
皇太極聽得一肚子火,豪格這幾個人越說越不像話,尤其是那句娶了個額娘,氣得他額上青筋直跳,隻是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神情依然平靜淡漠。
狹長鳳眸挑了挑,挑出一抹耐人尋味,“原來是這樣,豪格,你是嫌棄海蘭珠又老又醜?”
老牛吃嫩草?嗬嗬,好一個吃嫩草,總覺得這個逆子意有所指,剛才的一番話果然暴露真實想法,是想說他老牛吃嫩草才對,嗬嗬,看來這個逆子是好日子過夠了,想體驗體驗人間疾苦,那就成全他。
豪格點頭如搗蒜,海蘭珠確實是個美人,可她是科爾沁的女人,再美也是醜八怪,“是,又老又醜,還醜人多作怪。”
皇太極心中惱火到了極點,一聲冷笑,“原來如此,娶妻娶賢,納妾納色,海蘭珠既然又老又醜,確實不能成為你的側福晉,也罷……”
豪格心中大喜,汗阿瑪想通了,不逼著自己納海蘭珠為側福晉了,秀目含著驚喜,幾乎要跪下磕頭,“豪格謝汗阿瑪。”
皇太極擺擺手,勾唇笑出一抹清冷,強扭的瓜不甜?嗬嗬,就算是苦的酸的,他也要讓這個逆子吃完。
若是葉晚晚在這裡,一定會大驚失色,完蛋了,皇太極生氣了,熊孩子豪格,你完了。
“不用這麼快謝恩,汗阿瑪明白你的意思,雖然海蘭珠不好看,但是她溫良賢淑,又學識淵博,娶妻娶賢,也為了大金與科爾沁的關係穩固,你並不滿意她僅僅是側福晉?既然如此,你和你的嫡福晉妮楚娥已經和離,如今府中嫡福晉還空著,那就賜海蘭珠為你的嫡福晉吧。”
豪格幾乎快要哭出來,他原本想擺脫海蘭珠,結果從側福晉竟然弄成了嫡福晉,這是把他這棵嫩草吃得死死的啊,還吃乾抹淨,而且成為自己的嫡福晉,這個老女人萬一醋勁大發,不許他再娶側福晉怎麼辦,他這輩子就要交待她手上了。
他剛想說話,抬眸正對上皇太極幽黑的鳳眸,眸色沉沉的瞪著他,那裡含著……媽呀,是不是他看錯了,竟然含著殺氣。
豪格立刻閉上嘴,什麼話也不敢說,瑪占是個機靈鬼,立刻發現大汗的不對勁,似乎生氣了,扯了扯豪格的衣袖,意思是大汗生氣了,風緊扯呼。
豪格帶著哭音道,“是,豪格謝恩。”
嗚嗚,他太苦命了,他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汗阿瑪這麼凶殘?
皇太極抿唇笑出一抹涼意,看得人更是心裡涼颼颼,“昨個我去了實勝寺,那裡正是缽蘭節,實勝寺畢竟是清修之地啊。”
這句話豪格懂了,他立刻上前稟告,“汗阿瑪,兒子願意為汗阿瑪分憂,兒子這就帶人去將實勝寺從山門到寺裡清掃乾淨,還佛門清淨。”
皇太極微微頷首,“孝心可嘉,不過畢竟佛門清修之地,其他人去恐怕打擾佛家清淨,你一個人去就好了。”
豪格覺得自己要瘋了,自己一個人打掃實勝寺?
皇太極冷冷的眸光掃了一眼瑪占和穆爾察,看得兩人瑟縮起來,“瑪占和穆爾察是你的知交好友,自然可以幫你,你們三個一起去,至於多鐸,準備三日後啟程事宜,就不用去了。”
瑪占和穆爾察原本立著看笑話,如今也快哭了,這是哪裡來的無妄之災啊。
“是,大汗。”
幾人怏怏不樂的走出崇政殿,除了多鐸,其他三人如喪考妣,一臉衰相,多鐸不忍心,歎口氣,“豪格,你看你,惹怒了大汗,有的受了,實勝寺上上下下,你們三人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兩天吧。”
豪格氣得跺腳,“我就不明白了,一個老女人,又老又醜,汗阿瑪究竟看中她什麼,非要塞給我。”
瑪占噓了一聲,“隔牆有耳,彆被大汗聽到了,一生氣讓我們去打掃茅房。”
豪格更加生氣,“我有說錯了嗎,就是老牛吃嫩草,也不知道汗阿瑪生個什麼氣,我又沒說他。”
豪格突然閉口不言,眼睛眨了又眨,他終於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原來是專門撿著汗阿瑪的痛處戳刀子,望了瑪占和穆爾察一眼,那兩人一臉恍然大悟,恐怕都明白了。
隻有多鐸不讚同的看著豪格,“你那樣說海蘭珠姐姐,大汗肯定不高興,不管如何,你討厭科爾沁的女人,也不能牽連她,她又何其無辜,不過就是喜歡了你個渣。”
豪格不屑的嗬了一聲,“你懂啥,白紙一張,我和你說,我是不是你好兄弟,是的話,偷偷陪我們去打掃實勝寺,否則絕交。”
多鐸哼了一聲,“自己闖的禍,牽連我們,不過看在你我相處一場,陪你去吧。”
豪格笑得賊兮兮,摟著多鐸的肩膀,“這才是我好兄弟,我和你說……”
他的話突然頓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因為旁邊的花叢中,緩緩走出三個人,兩個人怒目而視,正是小玉兒和娜木鐘,而另外一人神情哀婉眼神淒切,卻是海蘭珠。
原來娜木鐘和吳克善表示想一起去科爾沁,吳克善向來見到皇太極就像是老鼠見到貓,壓根不敢去詢問大汗的意見,娜木鐘卻是根本不怕大汗,不過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沒有犯到他的忌諱,又沒威脅到他,怕什麼,他自然會答應。
於是撇開吳克善,死拉硬拽扯著葉晚晚和海蘭珠,一起來見大汗,這兩人主要就是起敲邊的作用。
沒想到來到崇政殿外,就聽到豪格幾人咕咕噥噥走了出來,葉晚晚正要上前招呼多鐸,就被海蘭珠扯到旁邊的花叢中,三人躲在那裡,將幾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望著海蘭珠泫然欲泣的模樣,葉晚晚惱了,正想上去痛罵豪格一頓,海蘭珠拉住她,唇邊露出一抹青煙般的笑意,楚楚可憐,“小玉兒,我沒事。”
豪格沒有想到,自己說的話會被海蘭珠聽到,他望著海蘭珠往日又大又亮的秀眸,如今紅紅的,含著晶瑩淚珠,懸在長長的眼睫上,似乎一陣清風吹過,那雙眸子就變成了珍珠串成的幕簾。
他心裡一軟,突然想到那一日他救了海蘭珠上來,她害羞怯生生的模樣,送他荷包時候歡喜的模樣,心中又是一動,他是不是過分了?
正想著的時候,海蘭珠走到他的身邊,俏生生立在那裡,弱柳扶風一般,低聲問道,“豪格貝勒,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
豪格一怔,海蘭珠的眼神中有一種他看不懂的倔強,他張了張嘴,心中猶豫起來,他真的很討厭她嗎?似乎不是,可她是科爾沁的女人,心腸硬起來,冷哼一聲,“怎麼,你感覺不到嗎?不是討厭,是很討厭,我很討厭你。”
豪格一字一頓說著,海蘭珠淒清一笑,淚珠又要落下,她忙咽了回去,是她看錯了,她第一次喜歡的人,就是這樣下場,是她錯付了,那就算了吧。
“好,我知道了,請貝勒爺放心吧,強扭的瓜不甜,海蘭珠會求大汗,收回賜婚。”海蘭珠立在那裡,纖瘦的身子如風中蘭花草,雖然柔弱無依楚楚可憐,卻依然傲然清冷。
而後她伸出手,語氣溫柔卻堅強,“請貝勒爺將荷包還給我。”
豪格一怔,緩緩從懷中取出荷包遞給海蘭珠,海蘭珠接過荷包,笑了笑,而後遞給瑪占,“送你吧。”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葉晚晚也愣在當場,她沒想到一貫柔柔弱弱的海蘭珠,卻是這麼倔強,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風中,艾瑪,這麼牛,她給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