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紅都喊不住了,紅星公社的社員們聽說方瘸子家的炕裡藏著糧食,全衝進來了,一個又一個的,把方瘸子給打翻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往他身上吐唾沫呢。
不過,就在這時候,大家發現方金換似乎跑了。
現在講的可是,紅三代,臭三代,爺爺英雄兒好漢,爺爺貪汙,孫子又咋能跑得掉?
蘇向晚拎著菜刀,和大山一起,把方金換圍堵在一堵土坯牆後麵呢。
“大舅媽,咱是親戚呀,親戚,你可不能對我不好,你是不知道我大舅有多疼我,真的,小時候我還在他脖子裡尿過尿呢。”方金換是個死戀態,但也特擅長裝慫。
宋建國還在猶豫呢,宋齊說:“原來他是紅三代,咱們不敢動他,現在他爺爺臭了,他自己也是臭三代,咱們就能打他?”
宋建國想起自家軟嘟嘟的小阿舍,想起她不停的吐,吐,吐到最後蔫巴巴閉上眼睛的樣子,突然就說:“支書,把你的菜刀給我,你先回吧,不然,這可是青山的大外甥,你讓我們打他,我怕他生你的氣呐。”
蘇向晚把菜刀遞給了宋建國,但也叮囑他:“不能鬨出人命來,仇報了就行了,知道吧,然後把人綁了,交給大隊。”
她是支書,不能縱容著自己的社員犯人命,對吧。
“好呐。”宋建國提著菜刀,就朝方金換逼過去了。
狗屁的查賬,啥事兒都沒有不說,跟著林書紅到大隊公社開會,蘇向晚才知道,方瘸子那個保管員,足足貪了五千多斤細小麥,還有三千多斤糜子。
家裡全都是搭空的木炕,然後把糧食裝進炕裡頭,最後再在上麵鋪上一層泥皮,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炕,裡麵裝的全是糧食,哦不,應該是,好多因為餓而餓死的,孩子們的人命。
這下倒好,開倉,分糧食,紅星公社這個青黃不接的四五月,估計大家都得有白麵吃了呢。
氣紅了眼的社員們不但要分糧食,有人提著叉,有人提著鋤頭,連砍帶砸,直接把方瘸子給打成了個血葫蘆。
林書紅幾番衝進去想搶人,都叫氣瘋了的社員們給搡出來了。
方家的院子裡,聲聲鬼哭狼嚎,仿如煉獄一般。
最後,林書紅索性就不管了,關上門,讓社員們去泄他們的怒火。
這一鬨一直鬨到下午,好在現在的社員們樸實,怕出人命,才沒把方瘸子給生生打死。
林書紅因為蘇向晚找糧食有功,在各個村支書的支持下,居然還獎勵了她十塊錢的副食和日用品票。
意外之喜啊,蘇向晚揮著手走的時候,林書紅還跟她開玩笑呢:“要再能找出這麼幾炕的糧食來,咱紅星公社到明年都不愁吃。”
拿著副食票,蘇向晚進了供銷社,就準備犒勞自己一頓。
見供銷社的角落裡居然有隻公雞在咕咕咕的叫呢,一問,才知道這也屬於是副食,不過,是從一個私底下悄悄養雞的人家沒收來的。
總共八塊錢的票,正好能買那隻雞,蘇向晚索性,就把雞給買回家了。
“媽,你咋一個人走了,都不帶我。”一回家,迎門就撞上驢蛋。
向紅也在叫呢:“姐,你家這倆熊孩子,沒一個聽話的,你一走,他倆叫著也要去紅星公社,我差點兒就攔不住。”
小吱吱是跟著蘇向晚一起出去的,這會兒才給媽媽解開兩條腿,軟嘟嘟的往小姨懷裡撲呢。
蘇向紅當然也有一堆的問題要問,嘰哩哇啦的,幾個人簡直沒把蘇向晚給吵死。
不過,還是狗蛋問的最實際:“媽,今晚吃啥?”
蘇向晚拎著隻活雞呢,雞還在咕咕:“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狗蛋和驢蛋倆頓時就站住了,同時吞了口口水,這倆傻孩子,不但沒吃過豬肉,連雞也沒吃過,真是稀奇。
宋青山和宋庭秀是接到報案之後,直接扔下北京來的領導,從水庫上趕回來的。
多少年沒見的方金換和宋老三倆人背對著背,給捆在棵樹上呢,但是,神奇的是倆人居然沒挨打。
宋建國和宋齊倒是沒敢打這倆人,社員嘛,膽小怕事,也心軟,不敢打,就隻拿菜刀嚇唬了一下。
宋庭秀一見宋老三,提起皮帶就想抽,宋青山把宋老三拎給他,說:“找間屋子悄悄打去,不要打臉,咱是有公職的人,真打爛了臉,可不好看。”
“舅,還是你最疼,是吧。”金換一看自己不用挨打,高興壞了,就說:“大舅,我真的啥也沒乾,倒是我大舅媽吧,你看看她啥人嘛她,我家藏著糧食,那可是給咱們幾大家子親戚一起吃的,我大舅媽把這全分了,紅星公社的人倒是有糧食吃了,可這於她有啥好處?”
宋青山帶著金換,走到一塊土坯牆的後麵,把他頭上幾撮子雜草揪了下來,說:“我聽說你在我們村,壓斷過一個孩子的腰?”
“是玩的時候,那孩子摔壞的,這不能賴我啊,更何況,我媽賠錢了呢。”方金換說。
“你還打過你媽?”宋青山又說。
方金換看著自己眉宇緊皺的大舅,笑的有點不太自然:“是她一直在打我,我就不小心推了一把,大舅,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我想,你肯定也不是故意往人家小姑娘的嘴裡尿尿的,是吧?我這兩天在城裡打聽過,好幾個小姑娘說,你摸過她們,騷擾過她們,我估計,那也不是真的。”宋青山說。
方金換頓時深吸了口氣:“哪能呢,我沒那麼乾過,那全是人胡編亂造的,不信你去問我外婆,我真沒有。”
突然一把,宋青山也不知道捏在哪兒,方金換哎喲一聲:“舅,你這是乾啥?”
宋青山鬆了手,說:“彩旗是丫頭,吱吱也是丫頭,咱家丫頭不多,金換,大舅相信這世界上犯了任何罪的人都能改過自信,但欺負小丫頭的人,是改不了的。”
“我真沒有,而且,現在城裡的姑娘們都開放著呢,畢竟咱有個軍團嘛,好多小姑娘趕都趕不走,就願意往我身上貼,很多都是她們自己貼上來的。”方金換及力的想要證明自己:“誰叫咱現在也有權威呢。”
才十五歲的孩子啊,你說他是孩子嗎,他不是,他已經發育成熟,完全是一個成年人的生理構造了。
但是,年齡限製,在法律上要處理他,就得以少年罪論處。
“如果有人敢往彩旗,或者吱吱的身上下爪子,你知道舅舅會怎麼樣嗎?”宋青山拍著大外甥的肩膀,就說。
方金換趕忙說:“絕對要狠揍他一頓。”
“不,舅舅不會讓那種人多活一天的,你明白吧?”宋青山拍了拍大外甥的肩膀,說:“去吧,玩去吧。”
這就給放啦?
方金換真是沒想到啊,咧著嘴就笑呢:“謝謝大舅,謝謝大舅,那我走了啊。”
“大舅拖拉機上,還有幾包子炸/藥,得送到水庫上去,沒時間送你,你自己回城,能找到路吧?”宋青山又說。
方金換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怎麼可能找不到路,我十三歲就騎著摩托車到處溜噠呢,大舅,我可是走過天南海北的人,你放心吧,真的。”
回到小宋莊,因為現在蘇向晚住的離村子遠了,就在大路邊上,一眼就可以望得到。
兩旁全是麥田,麥田圍著一處院舍,青青田園,確實不錯。
宋青山半年前頭一天住勞改點就開始計劃著攢家底兒,蓋房子,一片片的磚,一片片的瓦,一根根的木料,那全是他自個兒攢的。
當然了,農村男人,心裡啥都沒房子重要,這一看新家,心裡那是真高興。
不過,最叫宋青山驚喜的是,倆兒子勾肩搭背,就在大路畔站著呢,一看見他,全跳起來了:“爸爸,爸爸。”
宋青山很高興,倆兒子是越來越喜歡自己了。
“知道等爸爸啦?”宋青山抱起驢蛋丟了丟。
狗蛋悶悶的在後麵走著呢,聲音很誠實:“哪裡,我們在等著你來,好開動吃雞呢,我長到這麼大,都沒吃過雞。”
“吃雞,哪來的雞?”宋青山說。
“大吉大利來的。”狗蛋懂的多著呢:“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頓了頓,他又說:“雞是拿我金換哥換來的哦,我們今天準備好好吃它。”
自打上回方金換來,給蘇向晚打跑之後,狗蛋空前的膨脹,今天還能吃到拿方金換換來的雞,樂的簡直合不攏嘴呢。
“你媽呢,好著沒?”宋青山問驢蛋。
驢蛋一臉沒事人似的:“好得很呢,回家的時候樂滋滋的,手裡還提著一隻大公雞。”
孩子手裡比劃著呢。
宋青山想起蘇向晚所說的小阿舍,現在總算理解了她心裡那種不舒服,也明白,為啥她不願意讓他上床了。
他於是又說:“宋東海,你媽除了大褲叉子和雪花膏,還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沒,爸給你媽送一個?”
驢蛋想了半天,說:“她有一天說自己想要個布拉吉,爸爸,布拉吉是個啥?”
孩子不知道布拉吉,宋青山知道啊,他趕忙說:“爸知道,爸改天就讓人從北京,給你媽帶一條她喜歡的布拉,咱給她買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