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吧,這個也不算是她發明的,畢竟將來的肥料技術,離不開高溫發酵,蘇向晚做的,隻是最基本的,但是現在她為了讓謝鎮長對自己有個良好的印象,隻能這樣說。
“你到咱們這兒,是為了啥,省上派你來宣傳的嗎?”
謝鎮長真是沒想到,全省的先進生產村的支書,居然會這麼年青,這麼乾練。
蘇向晚看他拉開凳子,也就坐下了。
謝鄉長還親自給她泡了一杯茶,水是海西本地特有的,那種混濁的黃水,茶葉就隻是一點沫子而已,但這估計已經是謝鄉長能給她的,最高的敬意了。
“我看咱們也在實施化學堆肥,但是,肥咋全堆在地裡頭?”蘇向晚開門見山的問。
謝鄉長說:“咱這是老辦法,把肥料早早上到地裡頭,等到下個月,要種麥子的時候再灑開,就開種啦。”
“堆肥,不是說把肥料的尖子堆的有多高,而在於高溫發酵,比如說牛糞和馬糞,驢糞這些肥料,你要就那樣灑到地裡,對農作物來說,隻能產生一分的營養價值,但是,謝鎮長你看咱們海西這麼好的太陽,這麼熱的天兒,如果你們這一個陰涼的地方,把所有的肥料全部放進一口挖好的大坑裡,再悶起來,高溫發酵出來,同樣的肥料,灑到地裡,能產生十倍的營養價值,這個,才叫堆肥。”蘇向晚說。
謝鎮長還是不太懂啊,畢竟堆肥二字,他們從字麵上學習,可不就是把肥給堆起來?
蘇向晚於是,從謝鎮長的桌子上拿過他的信簽本,從肥料的基本類彆開始,邊寫,邊給謝鎮長講堆肥的重要性,以及,堆肥過後,開肥料坑的時候,要注意沼氣對於人體的損害啊,各方麵仔仔細細的講一遍。
然後,她又把小宋莊的中藥材和糧食套種給講了一遍。
謝鎮長邊聽,邊隻差要鼓掌了,連連點頭:“咱們一直都是看天吃飯的,你們這些年青人到底有辦法,我明天就到農場,給大家講講堆肥去。”
這不很簡單嘛,從道義上,蘇向晚先就把謝鎮長給說服了。
不過,謝鎮長還是沒鬨明白,這個蘇向晚,到底是為什麼而來的呢。
蘇向晚也就實話實說:“我媽叫趙銀霜,我弟叫蘇富富,全是自願把戶口遷到這兒,來勞動改造思想,進化品格的社員,我是來探親的。”
謝鎮長哦了一聲,看著蘇向晚呢。
“是這樣,謝鎮長,現在呢,我想把我媽和我弟的戶口提回我們清水縣,畢竟他們當初就是主動落戶,來勞改的,這麼些年,他們覺得不論從思想品格上,還是精神上,已經完全改造成勞動人民了,您看看,您有什麼辦法能幫幫我嗎?”
談判的第一要領,就是在不清楚對方所思所想的情況下,把問題推給對方,讓對方跟著自己的腳步走。
果然,謝鄉長思索開了:“你等兩天,能讓我好好想一想嗎?”
顯然,這事兒是可操作的,但是,謝鎮長不敢給蘇向晚撂準話。
“那就這樣,我拿著這份操作規範,回去再細化一下,索性給咱們這兒的農戶們寫個操作手冊,謝鎮長您想到辦法了,就來通知我,咋樣?”蘇向晚當然不見兔子也不撒鷹。
她的這份技術,且不論謝鎮長掌握了多少,真想從她這兒拿走所有的資料,他就得幫她把事兒給辦下來。
從鎮政府出來,外麵可真啊,大地都在冒煙呢。
地平線上,可以看到蒸騰而起的熱氣。
但蘇向晚咕嚕一下,居然覺得肚子又酸又脹又難受。
她捂著肚子就開始往廁所跑,一隻腳踏踏進去,又因為廁所裡那股子味道而給逼了出來。
“還真給你談成了蘇向晚?”陰魂不散的劉在野說。
他全程在外麵聽著呢,不說大跌眼鏡吧,那也得是完全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女同誌不但懂得高溫發酵,還懂化學,畢竟肥料的反應,可都是化學反應。
蘇向晚肚子難受,又不願意坐劉在野的車,出了鎮政府的大門,看他一直還跟著自己呢,索性回頭說:“劉在野,就算是我家大山,我這麼瞪上幾眼,它也該識趣兒了。”
“水土不服,肚子疼,拉肚子了吧,這兒也有衛生院,但所有的藥品全是過期的,蘇向晚,你可以求我試試,我這兒有藥呢。”劉在野蠻不在乎的說。
蘇向晚捂著肚子,回頭恨恨瞪了一眼劉在野,氣的直呲氣兒。
她跑到衛生院,才找到個乾淨點兒的廁所,解決了一下拉肚子的問題。
但是,她跑去開藥的時候,就發現,縣衛生院治肚子,隻有土黴素和紅黴素這倆種藥,而且,確實還都是過期的。
“同誌,這個藥已經三年了,你們這兒的人不得病嗎?”蘇向晚問。
赤腳醫生說:“這兒的人一般不得病,要得了病,那都是要命的,用不著藥。”
蘇向晚出了衛生院的門,看著幾乎要燒起來的地麵,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劉在野的車呢,就見遠處突然駛來一輛東方紅大卡車,上麵一個板寸頭,穿著白襯衣的軍人,車開的簡直要飛起來,屁股後麵騰著一股子的黃煙。
蘇向晚還沒認出來這人是誰呢,隻見車從她眼前開過去,卻又猛然刹住,折了回來。
窗子大開著,宋青山一手架在車窗上,問:“這位又漂亮,又乾練的女同誌,這是打算去哪兒?”
蘇向晚又好氣,又好笑,等他跳下車來,把自己扶上副駕駛座,才說:“你要再不來,我就跟狼跑了。”
“啥狼,你們昨晚不會真遇著狼了吧?”宋青山一腳油門,直接把劉在野和他的吉普車全淹在了黃土裡頭。
蘇向晚知道這是個木頭棒子,索性也不開玩笑了。
“你跑鎮上乾啥來了,咋劉在野的車一直在你身後?”宋青山又問。
蘇向晚說:“我準備把我媽和富富倆的戶口遷走,這事兒啊,差不多辦成了。”
宋青山開著車呢,不由的看了她一眼,說:“蘇向晚,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是個妖精,咋不論多難的事兒,在你這兒,似乎都特容易似的?”
“凡事不都在於想辦法,而我,恰是個特有主意的人。”蘇向晚笑著說。
她聞著後排座位上居然有股子清香味兒,回頭一看就樂了:“哪來的黃瓜,這麼熱的天,看上去水靈靈的?”
“土建一局的人自己種的,還有西紅柿,特甜,我估計你肯定愛吃。”宋青山說。
蘇向晚從後麵的筐子裡拉了根黃瓜出來,一口咬下去,隻能說,自己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脆甜的黃瓜。
“趕緊吃啊,為啥不吃?”宋青山看起來,比蘇向晚還著急:“路上多吃點兒,等回到家,那幾個小子可比你能吃多了,趕緊,趁勢多幾根。”
“肚子疼。”蘇向晚皺著眉頭說:“我估計我是在換水土。”
宋青山一邊開著車,一手在副駕座下麵翻著呢,翻出盒藥來,說:“趕緊吃,這個就是治肚子痛的。”
“你行啊你,哪來的藥?”蘇向晚問。
宋青山說:“問土建一局的人要的,就知道你水土不服,肯定得鬨肚子。“
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昨天一夜都在山裡頭,整整一夜沒睡,要勘測地形,還要計算火/藥的填埋量,填埋方位,到這會兒一口飯沒吃過,一口水沒喝過,工作有個喘息,彆人都熬不住了,打盹休息的功夫,他跑出來找家屬來了。
狼在哪兒呢?
宋青山回頭,隻看見劉在野的吉普車叫他揚起來的灰塵給吹的灰頭土臉,早沒了昨天那蹭亮的精氣神兒。
宋青山突然後背一涼,不會,蘇向晚一直念念叨叨的狼,就是這家夥吧?
他突然想起來,好像,劉在野原來那個家屬,跟他家屬長的挺像的呀,這也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