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天線杆子(2 / 2)

他都成這樣了,大家還能怎麼辦?

“總之,事情我會如實向上麵彙報,您這兒要是承認了軍功章的事情,我會幫你一把,辦保外就醫,要你死活不承認,領導,我可就幫不了您了。”宋青山說。

張司令站了起來,本來就搖搖欲墜,把一盤花生碰砸在地上,哐啷啷碎瓷片跟著花生亂飛著,他搖搖晃晃的就從屋子裡出來了。

宋青山還想扶來著,也叫他一把給揮開了。

“十年前我還在林芝,你們知道那地方有多冷嗎,腳上天天大凍瘡,建設就是在林芝長大的,高原上條件艱苦,頓頓青稞高梁麵,孩子有啥都給我省著,我在邊防上把他帶大,十八歲的時候,他冬天腳上的大凍瘡還得早上起來我掰掉,才能把鞋子穿進去。”張司令氣的指著韓江說:“我一人帶大的兒子,他不可能乾那種事情。”

“證據是充足的,領導,您還是承認現實吧。”韓江也分毫不讓。

但事實是,張司令年青的時候,就因為一直在邊防上,妻子跟他離婚,嫁給他的上司了。

兒子在偏僻地區長大,又因為他沒時間教育,沒有讀到書,也沒能考上好學校,知識層次不高,人又沒什麼定性,才會被牟芳芳和沈夫人所利用。

可憐他半生在邊防上,日子才好過了幾天,沒想到因為兒子的緣故,這就得進監獄了。

看張司令背影那麼踉踉蹌蹌的,不說宋青山和穀平幾個,就蘇向晚的心裡也不好受啊。

穀平和沈三強幾個不怎麼關心承澤家的軍功章,因為阿德裡安的事情牽涉到兩國邦交,比較難交涉,匆匆忙忙的走了。

蘇向晚白和了半盆子的麵,就算穀東再能吃,也不可能吃掉三個男人的量吧,更何況明天他們就打算回秦州呢。

沒辦法,蘇向晚把活好的麵擀成麵餅,再抹上油,到隔壁找到沈奶奶,就要教她如何做拉麵,等她走了,這些拉麵沈奶奶還可以再的嘛。

結果剛到隔壁,她就聽見屋子裡有倆人說說叨叨的呢。

“不就邊疆嘛,當初我要去,你們全攔著我,反正現在我不管,我就要去。”是沈星原的聲音。

接著就是沈奶奶的聲音:“那個馬匪人有對象,就是原來跟秦霞關係好那小丫頭,叫牟芳芳的,還是個間諜,你要敢跑到沙漠裡去找他,我打斷你的腿。”

“我哪是去找他呀,我隻是到那邊工作,我們鋼廠開的分公司。”沈星原還在強辭奪理。

沈奶奶能不了解孫女嗎:“真是生了倆棒槌,北京的戶口是一般外地人能拿到的嗎,你去了那沙漠裡頭,跟一挖蚯蚓的呆一塊兒,北京戶口咋整,房子呢,首鋼還沒給你分房子呢。”

“我不要房子,我也不要戶口。”沈星原說。

沈奶奶平時挺大方一人兒,說起這事兒來,一口一個挖蚯蚓的:“你要真敢跟那挖蚯蚓的走,你就等著吧,我這院子就一個廁所也不給你留。”

蘇向晚故意重重咳了一聲,沈奶奶趕忙迎出來了:“喲,向晚啦,這麼晚了還沒睡?”

蘇向晚故意說:“睡不了啊,我們自己的院子沒收拾好,還得給倆兒子收拾院子呢,再說了,我家西嶺也是北京戶口,在石油大學還有崗位,我還得去領他的工資呢。”

不就是房子和戶口嗎,弄的好像誰家沒有似的。

“你那倆兒子哪來的房,現在北京的房子可不好買,有人拎著錢,沒人出房子呀。”老太太說。

蘇向晚指著對麵兩個上著鎖的院子說:“就那倆,我家西嶺一院兒,東海一院兒,隻不過現在他們還沒成家,孩子們懶得收拾而已。”

這麼說,蘇向晚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仨院子?

沈星原瞪著她奶奶呢,老太太心裡著急啊,佛靠金裝,人靠衣裝,要人再能有房有工作,勝於佛祖的金裝。

老太太琢磨著,宋西嶺要真的在北京有工作,還有房,這是個好對象啊,但是蘇向晚隻教她怎麼拉麵,什麼粗的細的扁的韭葉,轉眼就給她拉了半鍋子的拉條子,但是絕口就不提一聲宋西嶺。

這要她提一聲,老太太能立馬答應,讓倆孩子結婚呢。

可蘇向晚臨到走,都沒提這茬兒。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隻是匆匆一麵,蘇向晚全家得回秦州,宋西嶺坐另外一趟火車,得從呼市那邊轉道,直奔邊疆。

牟芳芳和伊藤,確實得判刑,當然,日本會有一大批愛國人士為他們的自由而奔走向告,並想儘辦法把他們營救出去,為此,估計還願意付出大筆的金錢,人力和物力。

宋西嶺不關心這些,他唯一沮喪的一點是,自己恐怕很難給父母找到一個真正可心的兒媳婦了。

媽媽能看見的時候,宋西嶺穿的是西服,還特地打著一條蘇向晚給他買的領帶,在整個火車站,烏烏泱泱的人群中,就屬他最帥氣。

但一上火車,找到自己要坐的臥鋪,他找到廁所,就把西服換掉,仔仔細細的疊起來,又換回原來的工裝了。

穿工裝的時候,宋西嶺愣了一下,因為他這工裝上,原來斑斑點點全是油漬,沒想到這回翻出來,卻乾淨的就跟新的似的。

換上自己的工裝,洗手台後麵,水漬斑斑的鏡子上就浮現出一個戴著眼鏡,年青,斯文的石油工人來。

小夥子習慣性的把手往兜裡一叉,居然摸到一張紙條。

他把紙條拿出來,還以為是廢紙呢,習慣性的扔之前要看一眼,就見上麵是蘇向晚的筆跡,她詳細的告訴他要如何用汽油來浸泡這種黑油漬,以及泡多長時間才能把它們全清洗掉。

所以,他的工裝這麼乾淨,卻原來是媽媽幫他洗乾淨的呀。

回到臥鋪車廂,到了上鋪,宋西嶺打開筆記本,忙裡抽閒,就開始工作了。

隔壁的臥鋪車廂裡一直有個年青人在唱歌,而且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曲,名字叫《波西米亞狂想曲》,一聲聲的媽媽,就算不懂英語的人,也能聽得懂。

宋西嶺聽著聲音很熟悉,回想了半天,想起來了,現在能唱英文歌的人可不多,這應該是他導師家那個比穀東還熊的二兒子聶衛國。

聶衛國現在在當兵,應該也是要回家探親去,才會在火車上。

宋西嶺天性涼薄,跟他導師一樣,一心科研,不外世事,更何況動不動就抱著吉他上竄下跳的聶衛國,他還真有點招架不住了。

“真巧啊,你是不是也要去塔裡木?”中鋪一個女孩子憋不住了,踏著上鋪的床板說。

宋西嶺其實早就看見了,沈星原不但跟他同一輛火車,同一節車廂,還就在他的中鋪。

雖然心就跟聶衛國的吉它一樣,已經七葷八素了,但宋西嶺還是沒說話,他其實還是個很害羞的孩子,當初和牟芳芳分彆的時候,人家要親他一下,他還給嚇跑了呢。

“我就問你,你說巧不巧咱們?”沈星原的沒皮沒臉,一般姑娘可比不上,她用一個極怪異的姿勢,從中鋪鑽出來,手拉著床沿,兩隻眼睛圓溜溜的,一副女流氓的樣子:“你是不是聽不見,要不要我到上鋪來跟你聊一聊?”

火車哐啷哐啷的往前走著,宋西嶺看了沈星原好久,這個漂亮的北京大妞,皮膚白皙,笑的爽朗,一口牙齒是那麼的白。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就把她給拉上鋪去了。

倆人並肩躺在一起,宋西嶺雙手交在胸前,說:“我一月工資三百塊,獎金有二百八,目前單身一人,你呢?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我已經沒工作啦,說調到塔裡木那是騙人的,你要工資高,我就乾個輕鬆點的工作,你要工資不高,到地兒我再往你們單位考唄,多簡單的事兒。”沈星原說。

卻原來,她是悄悄從家裡跑出來,準備要跟宋西嶺私奔的呢。

“我的工資不低,但總得給家裡存一點,給父母養老,一月能花的也就四百塊。”宋西嶺於是又說。

“夠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好處呢,我吃的很少,花錢也不多。”沈星原笑著說。

心是那麼澎湃,但是能問出口的話,卻是最簡單,最無趣的話。

這大概就是談戀愛吧。

當然,不論是宋西嶺小的時候,還是長大了以後,對母親,對家庭,對愛人,一直都是那麼的虔誠。

隻要有人願意拋出橄欖枝,他依舊願意傾儘全力去接受。

至於一段感情最終走向如何,宋西嶺相信,自己絕不會是辜負彆人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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