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東兩隻眼睛恨恨的盯著他呢,那眼睛仿佛在說,敢動我姐你就死定了。
不過宋南溪倒是很淡定,就好像她的眼裡從來沒有出現過他這個人似的。
“宋南溪。”陳光榮突然就叫了一句。
“啊?”宋南溪應了一聲。
穀東立馬就把棍子豎起來了:“陳光榮,甭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乾了什麼壞事,早晚有一天我還會把你送進監獄去。不要以為我姐跟你找的那些女流氓一樣,你這種人沒資格跟她說話。”
陳光榮指著天上的晚霞,油膩膩的頭發裡兩隻很利落的眼睛在笑,他說:“你就跟天上那朵雲一樣。”
穀東甩開了膀子準備大戰一場,結果人家話一說完,頭都不回的就走啦?
穀東當然認為陳光榮對南溪賊心不死,肯定想騙她去耍他的五羊大摩托,沒想到這人居然拿白雲比姐姐?
自忖天下第一聰明的穀東連個氓浪的心思都琢磨不出來,又是說不出來的打擊。
晚上,鋼廠外麵的酒樓,要多熱鬨有多熱鬨,幾個小服務員見一挺帥的,穿著西裝的男人上了樓,因為他說話很親切,長的也很帥氣,還在猜這是鋼廠那個車間的主任呢。
結果等人家一進包廂,郭梅一口一個書記,蘇向晚也跑到樓下,喊阿母上去跟書記握個手,一幫小姑娘們才知道,來的原來是書記,省上的一把手,害的小姑娘們又多往包廂門上看了幾眼。
既然來了領導,當然要上好菜。
阿媽媽的灌血腸做的最拿手,再有就是烤羊腿,一大根羊腿端上桌子,還有這邊人愛吃的羊肉墊卷子,一會兒一張桌子就給塞的滿滿的了。
不過東海並不在,阿克烈烈和蘇向晚倆招呼客人呢。
金石也在,坐在宋青山和韓明中間,幾個人正在聊著什麼。
蘇向晚側耳聽了一下,金石似乎是在說組織有意要裁兵的事情。
裁兵,對於宋青山這家子人來說,就跟普通職工家聽到下崗這種事情一樣,當然得討論上幾句。
至於金石這個人,這一年多來他好的有點過分,從不卡鋼廠的原材料不說,這家夥一直在四處出差,畢竟邊疆發現那麼大的礦產儲備量,現在全國的鋼廠幾乎都要跟他合作。
僅僅是阿克烈烈家的山頭,那些稀有金屬就夠他一年給國家交好多錢的。
這家夥原來就富有,現在明顯的更加富有了,一塊勞力士的腕表,現在市麵上得□□百上千塊,他彆出心裁,把上麵的王冠磨掉,戴著呢。
當然,他現在的坐駕也是一輛豐田皇冠,八十年代,豐田皇冠是國內唯一的豪車,但這家夥也是彆出心裁,不但把上麵的標誌給掰了,不過輪胎上還是豐田標,所以蘇向晚認得。
總之,金石極為有錢,但也有錢的低調,見北崗一直在埋頭悶悶的吃飯,以為蘇向晚沒瞧見,就往孩子手腕上放了塊表。
“高檔防水塑料表?”北崗一看,眼睛都亮了:“伯伯你這表是送我了嗎?”
“送你,但你媽看見的時候可不能戴,你也知道,她很不喜歡我的。”金石說。
北崗可不知道在他很小的時候,這個伯伯差點掐死他,還經常到金石家門上去玩,也知道他和宋青山關係好,接過表說:“以後有誰敢欺負你,告訴我就行,我罩你。”
所以,他把表當成保護費,自發的,就認為以後金石就是自己的小弟,歸自己罩著了。
蘇向晚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愈發覺得穀東不教育是不行了。
北崗好好一孩子,就因為跟著穀東,這才幾歲就是一副大哥派頭,長大了還了得。
不過席到中間都等不到宋東海回來,蘇向晚就有點著急了。
酒店裡裝著台電話機,今天晚上結婚,還要給大家敬酒呢,東海就算趕不回來,肯定也得打個電話回來吧。
她上了個洗手間,轉到吧台的時候,宋青山正好在接電話呢。
聽口氣,這電話應該就是宋東海打來的。
宋青山邊接電話,邊從吧台裡頭取了瓶果啤出來,放在吧台沿子上磕開,先給遞給蘇向晚灌了一氣,然後自己喝了起來。
掛了電話,見蘇向晚看著自己,他說:“槍確定在陳光榮手裡,兩孩子得盯著。”
“能拿回來嗎?”蘇向晚說。
宋青山說:”能確定在誰手裡就很不容易了,從今天開始,承澤和東海會一直跟著他的,辦法總會有的。“
“今天東海新婚,你總得讓他們夫妻睡一塊兒吧?”蘇向晚說。
宋青山對此可不以為意:“又不像我,一扯證就得走,他們倆口子一起呆在安徽,什麼時間不能睡一塊兒,非得挑今天。”
總之,東海的洞房夜,注定要在那個臭烘烘烤肉店裡,跟一群牛鬼蛇神度過了。
吃完飯就該回家了,阿克烈烈因為宋東海沒來,隻能繼續住在娘家。
晚上回家,宋青山開著車,就隻帶著蘇向晚和小北崗。
城市裡多了路燈之後,月光都沒有原來那麼亮了。
宋青山開著車,不往家走,卻一路往鋼廠開。
北崗已經睡著了,蘇向晚還以為宋青山是忘了什麼東西,或者是要回去加班,讓她陪著自己呢。等他停了車,就在辦公樓前的大廣場上等著。
在車上等了大概有三五分鐘,突然,憑空響起一陣音樂聲來,叮叮咚咚的響著。而且,大樓前的燈突然啪啪啪的就全亮了。
北崗懷裡抱著他的塑料小手表,正在呼呼大睡。
喇叭聲音有點大,蘇向晚還擔心要把兒子吵醒呢,突然就見宋青山換了84式的新軍裝,戴著大簷帽,抱著一束花在外麵站著呢。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邊關。
寧靜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你守在嬰兒的搖籃邊,我守在祖國的邊防線。
你在家鄉耕耘著農田,我在邊疆站崗值班。
啊豐收果裡有我的甘甜,也有你的甘甜……
“這不《十五的月亮》嗎,宋青山,我不相信你要帶我跳個慢四步?”蘇向晚說。她還真有點怕,關鍵是宋青山會跳舞嗎?而且,這兒會有人看到嗎,看到多怪異啊。
“你怎麼知道這歌的名字,咱文工團剛錄出來的帶子呢。”宋青山說。
“這歌早就聽的我耳朵起繭子了你信嗎?”蘇向晚說。
宋青山就一句:“不準笑,再笑我就親你一口。”說著,把花捧給她了。
非常漂亮的鮮花,菊花、桂花,一串紅,仙客來,宋青山也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一大束花懟在蘇向晚懷裡,她差點沒能抱得動。
把花放在車頂上,宋青山煞有介事的摟著蘇向晚就跳起了舞來。
新版的軍裝是那麼的筆挺,摘了大簷帽,還是那頭板寸,宋團的身材還是那麼的挺撥,一步又一步,他把舞跳的像耍武術一樣。
但是跟肢體柔軟,舞姿優美的蘇向晚相襯托,居然是那麼的和諧。
你孝敬父母任勞任怨,我獻身祖國不惜流血汗
你肩負著全家的重任,我在保衛國家安全
啊,祖國長盛有你的貢獻,也有我的貢獻。
蘇向晚忍不住笑,宋青山又跳的彆扭,嫌她笑起來要叫自己破功,突然掰上她的臉,就親一塊兒了去。
歌依舊唱著。
今天是馬木提嫁閨女的日子,不過他還在服刑期內,十年的刑期,到現在阿克烈烈還不知道爸爸在這兒上班呢。
放開音樂,想象著女兒能跟女婿也跳上這樣一曲舞,遠遠看著妻子開的酒樓蒸蒸日上,馬木提給自己也開了瓶果啤,遙遙對著月亮說:“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