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白離家小區門口的時候,這片老小區的燈光早就已經熄滅,這邊住的人基本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大家的作息也比較早。
許讓下了車,剛剛走了兩步,倏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交談的聲音,他藏匿於黑暗之中,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見這裡還站了一個人。
許讓回頭就看到白離和裴川一起走過來,手上還拿著便利袋的口袋。
-“一起逛超市呢,其實是一件非常親密的事情。”
-“為什麼?”
-“因為是想跟你一起感受生活的意思。”
許讓的目光一凝,感覺到自己本來就沒有平息下來的情緒不斷翻湧著。
他從來沒跟白離去逛過超市,因為以前她老是說他們又沒有在一起,不想一起逛超市,搞得他們倆好像是老夫老妻一樣。
所以,現在她跟裴川一起……
一小時之前,她還附在他耳邊言笑晏晏跟他保證,說,“我又不會跟他在一起的。”
白離啊。
你真是個小騙子。
*
第二十章
許讓沒有追上去,也沒有馬上過去問她為什麼,他站在陰暗處,像個偷聽的人,聽她和裴川之間的談話。
“今天謝謝你。”白離認真地道謝,語氣溫柔地跟對許讓的態度判若兩人。
“我還以為你會很恨我呢。”白離看著前麵,完全沒注意到許讓就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
他們倆就站在他麵前不遠的地方,繼續著這場談話,而他就像個觀眾一樣在旁邊看著,完全無法插入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們站在燈光之下,而他隱匿於黑暗之中。
其實他一直是處於漆黑的環境之中,他一直一個人站在這片黑霧之中,厭倦彆人要強行照進來的光。
許讓很清楚,他和白離在這種事情上是同樣的,都處於黑暗,他們都同樣厭惡光亮,都同樣壞得清醒自知。
其實以前就很多人說,許讓和白離完全是一類人,沒有人會比他們倆更像同類,他們是一直糾纏在一起的雙生。
白離微微抬頭,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她勾著唇角,眉眼彎著,對裴川說:“所以你不恨我當年那麼渣把你甩了啊?”
“你還知道你渣啊。”裴川聳了聳肩,“還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啊。”
“嗯。”
“可是我恨不起來。”裴川輕聲歎息,“其實我早就在跟你在一起之前就知道了,知道我們倆肯定不會有結果。”
“不過當年是真的傻啊,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感化你,獲得真愛。”
白離輕聲笑了笑,“其實我到現在也沒有愧疚。”
就算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也沒有愧疚,她確實不是什麼好人。
“是,咎由自取,各取所需罷了。”裴川說,“你跟許讓還是朋友嗎?”
“是啊。”白離回答地很快。
“白離。”裴川的語氣突然嚴肅,“我不太清楚你們倆的相處模式,但是你沒覺得你和許讓……”
“相處模式很奇怪對嗎?”白離先搶答了,“我知道啊。”
“可是我們就是這樣。”
在彆人看來,隻是朋友怎麼可能有那麼曖昧的行徑,往腿上坐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確實不太正常。
白離想從裴川手上把口袋拿過來,許讓看到白離碰到了他的手,裴川也沒多做什麼,隻是又把口袋拿緊了一點。
“沒事,我來拿。”
“許讓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你也不用覺得為難,我沒有要擺你一道的意思。”
“所以。”裴川頓了頓,笑出聲,“所以剛才在酒吧的時候,你順著許讓的意思做下去隻是因為他是許讓,並沒有為難我是嗎?”
誰看都知道許讓是在為難裴川,當時場麵上的火/藥味那麼重,許讓明顯是要給裴川一個下馬威。
他雖然剛才沒有表現出來什麼,畢竟他也不是白離的男朋友,按照關係來說,白離顯然也是跟許讓的關係更好,所以白離那麼做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裴川沒想到白離還會為了他的麵子,這樣跟他解釋一下,要是換做是以前的白離,估計完全不會搭理他。
雖然他回來跟白離這次的偶然碰麵有些突然,他們也隻是簡單的交流了幾句,但是裴川也能感覺到,現在的白離比四年前的白離更多了幾分人情味。
兩個人在這裡談著,都完全沒注意到許讓。
他默默地聽完,聽到白離說“許讓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時候,許讓突然感覺又有一把刀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傷痕累累。
是他自作多情,以為她對他有那麼幾分感覺,說到底白離的想法原來是這樣,隻是為了順著他的想法而已。
白離對他有虧欠感,這一點許讓一直都是知道的,因為曾經他……
幫她擋過彆人刺過來的刀。
手指上的紋身下麵掩蓋著的是一條傷疤。
他們都經常在外麵招惹到一些是非,但是幾乎沒有人敢動許讓,白離就不一樣了,很多人看她是個女孩子,有時候會使用一些手段。
許讓救她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很多次。
白離很聽許讓的話,也有人開過玩笑,說:“白離這麼聽話的樣子很少見哦,就像被許讓馴養了的小媳婦兒。”
“我不知道欠了許讓多少條命了。”白離淡淡地說,“聽話一點也沒錯吧。”
所以,她對他所有的聽話,所有的遷就都僅僅是因為虧欠。
許讓一直以為是自己贏了這場比賽,他當著裴川的麵做出那樣的事情,誰都能看出來的曖昧和親近。
原來從頭到尾隻有他自己以為他贏了。
但是對白離來說,這隻是個笑話罷了。
她可真是個狠心的人,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留的那種。
難怪當年的離開也可以一聲不吭,什麼都不跟他說,最後自己發瘋一般地去找她,怎麼都沒找到,萬念俱灰的時候隻想著……
她還活著就好。
是還活著,甚至活得很瀟灑,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
他曾經也以為自己沒有心,這顆心絕對不會為了誰跳動,後來這顆心終於會跳動了,卻被人擁抱著在他的麵前,把這顆赤誠的心挖了出來。
她還能笑著,把鮮血淋漓的血肉放在他麵前,一刀刀地淩遲。
他們兩人漸漸走遠,白離和裴川一起往樓上走,她跟他保證不會跟裴川在一起的,但是卻可以視作無事地回頭馬上帶裴川回家。
“許讓啊。”
“我們真的就隻是朋友。”
樓道裡傳來的女聲,遙遠,但還在不斷地回響著。
-
白離到家以後把剛才買的酸奶放進了冰箱,冰箱打開,裡麵還放了一盒新鮮的草莓。
白離愣了一下,她記得自己沒有買過草莓。
她拿出來以後才看到下麵還貼了一張便利貼,字跡很熟悉。
【路上隨手買的。】
哦,許讓買的。
這個人每次做什麼都從來不問她的意思,白離可以理解,畢竟家裡的少爺,他做什麼事情哪裡需要問彆人的意見。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他自顧自地做著一些事情,她偶爾也難以理解。
草莓葉都有些焉了,她拿出來去廚房洗乾淨,打算一會兒就吃掉,放久了一定會壞的。
廚房正對著下麵,白離一個抬眸突然看到了樓下有一道纖長的身影,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多看了幾眼才發現真的有人。
而且,是很熟悉的人。
許讓?他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一個人這麼晚又來這裡?
難道今晚她和裴川一起走,又讓他覺得有人搶占了他的東西嗎?
難道在酒吧的時候,那樣的示威都不夠?
白離手上還拿著許讓給放進冰箱的草莓,和他對上了眼神,許讓抬頭看著她,距離有些遠,但是白離還是能猜到他的表情。
但是她看不到許讓眼底的痛楚。
就這樣對視了幾秒,她以為許讓會直接上樓,但是沒過多久她的手機就響了,隔著樓層,他在樓下打電話給她。
明明隔得那麼近,卻像隔了千萬裡。
明明幾分鐘就可以上來麵對麵,但是還是隔著手機,打了電話過來,許讓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阿離。”
“嗯?”
“你說……”他默了會兒,又陷入了很長的沉寂。
“什麼?”
“你說我們是不是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
白離杵在原地,手都僵了一下,許讓的語氣很認真。
幾秒後,她緩緩開了口,聲音像是被冰凍,失去了溫度,白離說:“你醉了。”
“我沒有。”
“你醉了。”
白離很堅持,許讓倏然低頭,輕笑聲傳來。
“我就是想問你,事到如今,你還是覺得我們一點機會都沒有是嗎?”
“你就這麼想知道答案嗎?”
白離深呼吸了一口氣。
“好啊,既然你這麼好奇。”
“那我就告訴你。”
“許讓。”
她看著樓下的身影,淡淡地對他說:“我們從頭到尾,從過去到未來。”
“都沒有任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