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畫風比較暗黑,但是表達的故事又是溫暖的,白離自己討厭這個世界,卻希望彆人能夠過得好。
程梔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像白離這般,外表冷漠倔強但是其實內心比誰都要溫柔細膩,所以她才說白離是像向日葵一樣。
白離在微博上的那些小漫畫總是很能戳中大家的小心思,沒多久她的名氣漸漸起來了一點就有公司來簽她,白離一開始也沒答應,後來是在家裡吃飯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
繼父看到公司開出的這個條件優渥,幾乎是強迫著白離簽了約,兩年的約。
後來的兩年時間裡,白離每一次的繪畫幾乎都是在給家裡人打工,每次公司那邊有錢彙過來了,她都會把那些錢的大部分都交到家裡。
她不再自由,連最喜歡做的事情都被彆人逼著做,每天都在無休止的畫畫,後來有一段時間,白離甚至差點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提筆了。
她好像不會畫畫了。
就是那段時間,程梔看到白離一步步地走向深淵,而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她看到白離痛苦窒息,卻無法把她從那個地方拉出來。
白離的微博停更了幾個月,公司那邊倒是沒說什麼,但是繼父卻因為白離突然不往家裡拿錢了感到不快。
白離不是一次兩次聽到母親跟繼父因為錢的事情吵架。
程梔問過白離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明明沒有任何義務要拿錢給繼父。
“我媽媽沒有在工作,我們在來之前確實花了叔叔很多錢,你也知道我高三的時候上的補習班和美術課都是叔叔給的錢。”
“雖然他現在會找我拿錢,可我還是沒有辦法否認當初他也是對我們好的,這些回報看似不是義務,但我還是必須這樣做。”
白離不想要對彆人有任何的虧欠感。
人類真是太奇怪了,有時候他對你好,有時候對你不好,如果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就像生父那樣,她們當然可以扭頭就走。
但是叔叔撇開這件事不說,其他各方麵對他們也不算差。
為了彌補,白離沒有畫畫的那半年去酒吧兼職打工,她的長相本來很招人喜歡,當然有不少人有亂七八糟的心思。
後來某天有人對白離動手動腳的,她不像彆的人一樣為了生活忍氣吞聲,而是把那幾個人揍了一頓。
下場就是她自己進了醫院,還賠了酒吧很多錢。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白離在醫院認識了沈清嶼,這個把白離當作親妹妹的男人,真的在這一年裡幫了她不少。
沈清嶼告訴白離。
“你要是覺得在葉城呆著不舒服,覺得在那邊壓力很大,那就回南城吧。”
“哥哥在南城,我們會保護你的。”
沈清嶼一家人失去了沈籬,不可能再失去白離,他們真的把白離視如己出,比任何人對白離都要好。
白離其實中間回來過南城一次,那次沈清嶼帶白離回了家,那是白離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溫暖的家庭是這樣的。
畢業後,自己家裡的矛盾愈演愈烈,繼妹剛上大學,開始要買品牌,開始花費得更多,白離往家裡給的錢也越來越多。
最後,她和公司的兩年合同到期,白離拿著自己手上的最後一筆錢,死都不願意交出來。
因為程梔和沈清嶼都告訴她,“你做這麼多已經夠了,不要再繼續了,你現在大學也畢業了,要為自己未來的人生考慮了。”
白離大概是想了很久,也知道自己再這麼下去是不行的,她做了決定。
“我要回南城開個畫室。”
-
程梔的思緒被拉回現實,白離一直斂著眸,精神狀態明顯不是很好。
白離經曆了這麼多最後才決定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這個畫室上,卻沒料想到最後還會有這麼一出。
程梔覺得如果是她自己的話現在已經崩潰了,她猜其實白離也快到了情緒崩潰的臨界點。
可是程梔不敢問也不敢提,她要是主動提起無非就是在白離的傷口上撒鹽。
遇到這樣的事情真的太無力了。
就這麼沉默了很久,白離才突然站起來,她把花束的包裝拆開,從櫃子裡拿了之前買的小花瓶出來把花插進去。
白離把向日葵放在了窗口,擺放到了一個很顯眼的位置,她很滿意地看了一眼。
“小梔。”白離突然開口,“這束花擺在這裡很好看吧,每個人進來的時候都能一眼看到,要是有學生的話我一定會讓大家都畫的。”
要是有學生的話。
可是現在她沒有,短時間裡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會重新有。
她轉頭看著程梔,表情疲憊,眼神很淡。
白離說,“小梔,我突然有點累了。”
程梔覺得自己的心就這麼被揪起來了一下,連心跳都變快了。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白離看到程梔這幅表情,垂眸輕笑了一聲,說:“累到不想再努力了。”
“可是我不努力的話,我人生的價值到底是什麼?”
白離站在窗口,身後就是綻放著的向日葵,傍晚的陽光悄悄落在窗台上,風掀起了窗簾。
程梔心裡差點呼之欲出一句話,她差點問白離是不是又堅持不下去了。
焦慮症和抑鬱症其實是並發的,兩年前白離積極地接受過治療,吃藥看醫生,最後回來南城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醫生說。
抑鬱的情緒可能是某個環境導致的,白離或許應該換一個環境,努力去接受新的生活,這樣可能會好很多。
白離回到南城以後狀態一直還不錯,這讓程梔和沈清嶼都放心了很多。
可是為什麼這些不讓上天眷顧的事情都會落在她的身上呢。
她已經足夠可憐了,上天卻還是完全不願意放過她,還是要不斷地給她施加壓力。
一次次地打碎她的夢境。
程梔的話沒說出來,倒是白離輕飄飄地開口。
“你說,失去了這個目標,我如果放棄的話,要去哪裡給自己再找一個理由活下去?”
白離的話音剛剛落下,程梔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她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了她。
外麵的狂風拍打著玻璃。
程梔突然覺得白離的身影都在搖搖欲墜。
白離看著程梔,雖然自己的心臟在跳動,雖然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但是她還是覺得這個世界好像是虛幻的。
她剛剛動了動唇,正準備說下一句話的時候,畫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身型頎長的男人推門進來,他站在門口看著她,隻說了一句話,語氣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又隨意。
就像五年前他突然對她伸出援手,白離的腦海裡突然閃過自己墜落卻被他緊緊抓住的樣子。
她聽見許讓說:
“阿離,我來接你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