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的旨意隨遺詔頒布,具體一係列流程還要靠底下人辦理。
墨公子雙手接過了印有“關內侯”字樣的丹書,微笑著謝過了前來敕封的鴻臚寺官員,身後的衛嵐立時便湊了上去,將一個沉甸甸的錦袋悄然塞入他的手裡。
那官員在鴻臚寺不過是個低等的文學掾,領著常年不足額的一百石俸祿,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平時也是稀裡糊塗的,也不知道上官為何會將這種平時搶都搶不到的美差派下來。此刻捏著錦袋裡硬梆梆的數餅金,心情就似喝了積年的美酒,醺醺然恍若身在雲端。
他這廂結結巴巴地道了謝,又說了幾句前程似錦的客套話便轉身離去,後麵衛蒼跟衛鷹的臉色就沉了下去,憤憤地道:
“簡直欺人太甚!”
“小皇帝看著人模人樣,做起事來卻這般小氣!”
令他們氣憤的,正是墨公子實授的爵位。
先帝的遺詔上雖然專門封他為襄侯,但卻沒有寫清授的是哪一等侯。但這本來也不必贅述,因為國朝侯爵一共也就兩等:關內侯是異性封侯的最高階,從來隻有向征性的俸?而無食邑;而更高一階的列侯隻授給虞姓子孫,需賜府第,且往往都享有少則一亭,多則一鄉的食邑。
誰都能看出來,先帝封戾太子遺孤的心意究竟為何,但最後從禁中傳出來的赦封丹書,卻僅是一個關內侯,沒有賜金,沒有府第,更沒有食邑。
這顯然是一個明顯的風向標,表明了新帝對虞楚其人的態度。礙於先帝遺命不得不封,但厭惡與不待見之意,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也是為什麼,送達赦封丹書這種熱門活計,根本無人肯領的緣故。
相比衛蒼二人的惱怒,墨公子倒是神色如常:“雖是最低級的關內侯,但也是個侯,總是比先前預想的最差結果,還要好上幾分。”
外間響起了腳步聲,聞先生推門而入:“公子能這般想,屬下就放心了。”
“聞先生,不對,該改稱聞少使了。”衛鷹笑道:“你不趕緊去向田相報道,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聞先生也笑:“公子封侯的大事,我不便在場已是遺憾,事後還不來恭賀一下,未免也太過失禮了。”
墨公子聽到這裡,方才開了口:“無妨。聞先生此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聞先生斂了笑容,鄭重地對墨公子施了一禮:“封侯之事,確實彆有內情。不僅是新帝對公子的身份心存不滿,霍炫在其中也起了推波助瀾之力。”
他直起腰身,直視著墨公子:“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您之前因洛大娘子,將霍瑜逐到沮地,其中原委如何,霍炫應該已經心中有數,所以才會挾怨報複。他如今已領了大司馬大將軍一職,新帝又授意他領尚書事,已成了實實在在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公子因一女子而得罪了此人,不知眼下是否後悔?”
墨公子垂眸,良久方再開口:“虞炟於衝齡即位,四方諸侯難免輕視,周邊各國也未必賓服。當此主少國疑之際,霍炫未必有空閒將精力放在我身上。他素來穩重,未有十足把握,不會輕易與我為敵。聞先生此番回去,隻管好好依著陛下的意思,輔佐丞相長史佐理政務,並不必急於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