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不知道,臨安城想買個鋪子有多難。也就辛大哥這等既有手段又有眼光還不差錢的,到哪都能賺到大錢。更何況,我這回買下的鋪子,可不止我一家的,還有老楊家、薛家、趙家……我那些兄弟都投了錢,你說我賣誰的合適?何況說不定他們就跟著下一批商船來了,到時候我怎麼交代?”
“反正……咱倆這麼多年的兄弟情分,你就幫我搞定出貨進貨的事,我跟辛大哥去燕京見識見識,保證完成任務,如何?”
“話都被你說儘了,我還能說什麼?”方靖遠伸出手來,一巴掌拍掉他壓著自己肩膀快直不起身的爪子,“那先說好,你這些鋪子就算不賣,也得租出去,空置著等漲價炒房的買賣,我這可是嚴厲打擊的!”
“行行行!反正都交給你,你願意怎麼安排都隨你。”霍千鈞求之不得,“隻要給我留兩個鋪子應付一下老爹就行。我這回可是做正經事,沒亂來。”
方靖遠對他是無可奈何,尤其是問出給他背後支招的居然是辛大佬,更是一點脾氣都沒,這幫急性子,一看到有點勝算,就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大殺四方,可不管後麵負責支援接應的後勤有多苦,反正打勝了功勞是他們的,苦勞是他的,打輸了的話……就甭想回來了。
彆看海州這幾個月日進鬥金似的,可開支也同樣大的嚇人,那些人是隻看到他賺錢的地方,沒看到他花錢的地方,才會有這麼大的心。
可他不撐著還真不行。
範成大出使拖了這麼久還沒到燕京,就有他們的一部分責任在內。先是搞死了本該回去複命順帶催款的完顏允成,大宋內部就此又爭論了一番,原本商議的內容改了又改,增增減減的,還多了幾條沒寫在國書上的內容,都是把這位清流名士往死裡壓的巨石。一度都讓他有中抬棺出使的心思,大不了一死,總不能弱了大宋的氣勢和臉麵,可金國那邊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
完顏允成的死因,因為某些不可說的緣由,也引起了金國內部的爭論,完顏雍想要錢要地,可沒想要丟了兒子的性命。偏偏人死在天雷之下,遷怒宋人反而顯得自己違逆天意,可想要回的四州之地,不但沒得到回複,完顏廷還兵敗失蹤,不知下落。
這中情況下,範成大被擋在了徐州,上不上下不下的,也是十分難過。
照徐州金兵的說法,是要拿下他去換回完顏廷和其他俘虜,可海州這邊哪裡拿得出人來交換啊,完顏廷墜河失蹤,生死不知,其他的金兵那是被他們平日欺壓慣了的兵奴反噬,殺得一個不剩,哪裡來的俘虜換人。
更何況範成大也不是俘虜,而是正經的大宋使臣,他們動不得手,隻能將人先扣在驛館,等候燕京回複消息。
說到底,他們這邊行事過快,而臨安那邊動作太慢,這鍋大家都有份,可被坑了的,卻是最無辜的範大學士。
人家臨危受命,慷慨赴義,結果卻被坑在半道上當“人質”?方靖遠也很頭疼,這時代的信息傳遞速度太慢,他原以為範大學士早就到了燕京完成出使任務都打到回府了,哪想到因為他們去海州前先乾掉了完顏允成,結果卻導致他為了等金國的消息,不但出發晚了兩個月,還正好撞上完顏廷兵敗海州,全軍覆沒,生生被扣在了徐州。
他隻能找來辛棄疾,先修書一封給徐州守將,聲明完顏廷進犯海州,兵敗身死完全是他個人問題,若是他們再扣押大宋使臣,那就休怪他們前來要人,屆時彆說今年的歲貢和四州之地,沂州和徐州的歸屬問題,大家也可以繼續見個真章。
若是換了以前,就算辛棄疾有滿腹怨言和抱負也不敢如此行文,如今既有海州一戰的底氣,又有方靖遠給他規劃的美好前景,讓他在寫信時的口氣都與南宋的那些文官大為不同,愈發顯得文采飛揚,豪氣縱橫,幾乎從字裡行間滿溢出來。
方靖遠對此深表佩服,隻要不需要他背誦默寫,辛大佬的文章無論是書法還是內容,都格外能讓人望之動容,感懷備贈,不愧是豪放派的代表人物。
送信的人,自然是嶽璃。
介於徐州城如今緊張得連城門都不開的程度,也隻能以“書箭”的形式射上城牆,交給守城的副將。
金兵近三十多年來,尚未正式在麵對麵的作戰中遭到如此慘敗,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到後來發覺真的無人生還的惶恐,身為完顏廷副將的金木珠沒了主將,根本不知該如何向燕京交代,按照部族規矩,完顏廷若是戰死,他們這些副將都得跟著殉葬。他雖然因為被留下守城逃過一劫,可若是真找不到完顏廷,那他早晚要麵臨部族問罪,走投無路之下,才心一橫扣下了宋使,要求海州那邊交人。
在辛棄疾打掃完戰場帶人離開後,當時跳河的完顏廷身邊親衛還有一個會水的僥幸未死,跑回徐州報信,金木珠又驚又怕之下,也曾悄悄去看過,看到不少車馬痕跡,怎麼也不信數萬金兵就這麼沒了,可找不到完顏廷的下落,他也沒法交代。
這一等,就等到了嶽璃。
他們起初看到不過數十騎人馬,並不以為然,直到其中一員小將策馬上前,在距離城牆百步開外勒馬駐足,張弓搭箭,那人看起來瘦瘦小小的,竟背著張三石的硬弓,在眾人咋舌間毫不費力地張弓拉弦、射箭,一氣嗬成,不等城牆上的人反應過來,一支箭已“嗡”的一聲疾射而來,幾乎擦著金木珠的帽子釘在了旁邊的城樓柱子上,驚得金木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千夫長,這箭上有信!”身邊的親兵眼尖地看到箭身上裹著的布帛,知道是宋人的傳信箭,當即準備拔下來,結果一拔——沒拔動!
這就有點尷尬了。
再定睛一看,這箭何止入木三分,若不是箭身上裹著的書帛阻擋,怕是得射進去一半,饒是如此也有三分之一釘進了木柱裡,親兵連拔了兩下沒□□,臉漲得通紅。
“讓開!”金木珠索性也不去拔箭了,免得萬一失手自取其辱,乾脆拔出腰刀來,直接沿著留在木頭外的箭身砍斷,捋下帛書來,看了眼上麵龍飛鳳舞的字跡,又覺得臉上挨了一巴掌。
看不懂,他是完顏廷的副將,領兵打仗沒問題,金文也認得一些,可這漢字,尤其是這漢人寫的書法字形飄逸,他看著就眼暈,哪裡認得出寫的什麼字。
“叫文書過來!”金木珠惱羞成怒地叫人之後,狠狠地瞪著城下那個還未曾離開的馬上小將,忽地發覺有些不對,“下麵那個……是女子?宋人什麼時候也讓女子上陣了?”
“是她!就是她!”另一個親兵正是先前跟著完顏廷跳河,死裡逃生回來的,定睛一看,認出嶽璃來,不由駭得亡魂大冒,“就是她把刺史打下馬的!她用的是雙錘!嶽家金錘!”
此言一出,城牆上的金兵無不動容。
先前完顏廷兵敗落水的消息傳回來時,他們尚不敢相信如此十拿九穩的戰事竟然會敗得如此慘烈,直到這親兵回來,他們才知道完顏廷精心謀劃的所有戰術早已被人了解的一清二楚,針對性的戰術將他們完全碾壓,還有個殺神般的女羅刹,手持當年嶽雲威震天下的雙錘,橫掃千軍,將完顏廷打落下馬。
這嶽家女羅刹的名號,幾乎一夜之間就響徹三軍。
如今人就在城外,一箭傳書,哪怕隔著百步之遙,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文書踉踉蹌蹌地跑上城樓,從金木珠手中接過傳書,草草看了一眼,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