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人心計(2 / 2)

在科舉文裡做考官 辛宸 16513 字 9個月前

狸娘們轟然應喏,望向他的眼神愈發閃亮,簡直像看到了自己心目中的神袛一般。

那些人在營門前鬨事叫罵時,她們不是沒有害怕沒有生氣過的,隻是記著嶽璃說過,嚴守營地,無令不得擅自出入,更不能擅自對百姓動手。所以哪怕聽到那些汙言穢語罵得越來越難聽,她們就算再生氣再惱火再害怕,也得忍住。

不光是她們自己要忍住,還要拉住同伴不能意氣用事。

魏楚楚就有幾次都差點沒忍住,想出去剁了林家忘恩負義的夫妻倆,還是被大家拉住了。她真是沒想到,當初巴巴地求著她,說了幾大籮筐好話,讓她帶著一起入營的林梅兒,會反手就給她一個耳光,打得她簡直都沒臉見人。尤其沒臉麵對繡帛兒。

上次林梅兒的阿娘帶人逼嫁繡帛兒,就讓魏楚楚很是難堪,她是魏勝的女兒,在海州狸中,和臨安來的那些狸娘似乎天然就有溝壑,表麵上相處得客客氣氣,可私底下難免會有些競爭,林梅兒是她帶來的人,她丟臉,也等於自己丟臉。

無論是在平時的演練還是在任務和行動安排上,魏楚楚都不落後於扈三娘和繡帛兒等人,她自幼跟著魏勝習武,原本以為自己的武技就算比不上嶽璃拿不到武狀元的頭銜,若是去武舉也能中個武進士回來,可沒想到跟真正的武進士如繡帛兒等人較量時,次次都落於下風不說,繡帛兒還是那種綿裡藏針的笑麵虎,每次笑嘻嘻的對人,可下手從不留情,彆說是林梅兒,就連魏楚楚自己也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頭。

可就算如此,魏楚楚還是想正大光明地在訓練和戰場上跟繡帛兒比個高低,從未想過動什麼手腳,哪怕平日林梅兒也曾說過些小話,說嶽將軍和方使君偏心臨安來的狸娘,對她們不夠重視,也不知是不是私下裡給她們特殊待遇……她聽得多了,倒是好勝心更強,直到沭陽一戰,看到繡帛兒出手殺人的乾脆利落,而她當時真正動手時,還猶豫了一下,險些被人翻盤,還是繡帛兒和扈三娘及時補刀,才救了她一命。

而當時,原本一直跟在她身邊口口聲聲要跟她互相保護的林梅兒,卻早已嚇得躲在水中不敢露麵,彆說過來跟她同生共死,沒推她一把都算好的。

在那等生死攸關之際,是人是鬼,才更加看得清楚。

魏楚楚感激之餘,亦對繡帛兒再無戒備之心,甚至還主動向她討教,學習柔術和相撲。當時林梅兒也跟著來湊了熱鬨,學了幾招。她人長的嬌小可愛,嘴又甜又會哄人,哄得繡帛兒和扈三娘都傾心傳授絕招,隻是她吃不得苦,相撲時被壓倒就會忍不住哭喊求饒,結果自然學得一塌糊塗,彆說跟魏楚楚相比,就是跟其他人相比,也差得遠了。魏楚楚隻得勸繡帛兒和扈三娘彆在她身上費心,結果反被兩人教訓,當初方使君和嶽璃教她們的時候就曾說過,傳藝不得藏私,讓同伴提升實力,也是讓整體提升實力,唯有大家整體都提高了,才能夠更好地保護戰友。

在上陣殺敵時,夥伴的實力,不僅僅決定她的生死,也會關係到你自己的生死。

並肩而戰,要的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夥伴,而不是爾虞我詐藏有私心的“戰友”。所以,林梅兒並不適合成為狸娘,成為她的戰友。

嶽璃早就說過,從軍入伍,隻要成為海州狸,就要學得靜如狸貓,狡若狐狸,剛柔並濟,能打探情報,亦能上陣殺敵,絕不能在這裡講什麼女兒家的弱勢,跟男子比起來,她們弱的隻是體力,而其他方麵,從不遜於人。

能夠進入海州狸,是魏楚楚自己求來的,也是最慶幸的事。在這裡,她學到了太多在家中和父兄身邊學不到的東西,不光是武功技巧,兵法戰術,甚至算學和弩弓炮等計算方式,更重要的,是獨屬於狸娘的驕傲和自信。

當繡帛兒理直氣壯地說,為何要嫁人?若是嫁人,就是為了去服侍那些男人,去生兒育女,去操持家務,跟給人當奴隸有何區彆?她明明自己有手有腳,有錢有房,就算一世不嫁人,也可以活得逍遙自在,何必為了彆人的閒言碎語,什麼名聲什麼貞節,就搭上自己的一世幸福?

林梅兒不能理解,被嶽璃逐出了軍營,也有人跟她一起離開,因為她們無法掙脫從小到大被灌輸的思想,早早被束縛其中,卻甘之如飴。

魏楚楚卻如聞霹靂,當頭棒喝一般,讓她豁然開朗。

她先前想加入海州狸,一則是羨慕能成為巾幗狀元的嶽璃,那是她心目中最了不起的女子,二則是為了逃避家中母親想要定下的婚事,才會從楚州逃來海州投奔阿爹,堅持要加入海州狸。

幸好魏勝當初跟著方靖遠一同南下臨安,曾一路暢談,又見識了臨安城中的娘子們,在方靖遠的影響下,對女兒從軍之事,並未反對,甚至還十分支持,給她挑了幾個軍戶家的小娘子一同入營作伴。

這唯一的錯,或許就是當初挑中了林梅兒。

林梅兒被趕出海州狸時,她雖然也有些同情,覺得她一時嘴快,被林母連累,也是可惜。但同處營中這麼長時間,魏楚楚也知道林梅兒並不適合海州狸,離開或許是件好事,畢竟,若是再待個一年半載,她那性子連累到彆人出事就更麻煩了。

可魏楚楚沒想到,林梅兒會被林家夫妻嫁給那個當初逼婚繡帛兒的無賴。聽說她要出嫁時,魏楚楚在營中脫不開身,還特地派人送去添妝禮,之後就不曾有過她的消息,直到前兩日才聽聞她竟然犯下了殺夫之罪。

得知她殺夫被捕後,魏楚楚還想等嶽璃和方靖遠回來後,請假去探監,看能不能替她求情。在她看來,林梅兒被爹娘嫁給那樣一個無賴,殺夫之舉雖是死罪,卻也是被逼無奈。

誰能料到,她還沒去探監求情,林梅兒自己就爆出一個大雷,將罪名推到了繡帛兒身上。

消息是從府衙公堂傳開,這幾日都傳遍了整個海州城,城中人無不對海州狸議論紛紛,原本對狸娘的支持羨慕和讚美,如今都變成了懷疑和忌憚,還有更多的人嘲笑和譏諷她們,說她們練了這等殺人的手段,以後還有那個好兒郎敢去求娶?難道不怕再有口角時,一個失手,就丟了性命?

這種話一傳十十傳百,連休息日出街的狸娘,隨便走到哪裡都能聽到這些笑話,甚至還時不時有人跑到營地附近,來盯著她們的出入,看到任何一個狸娘,都會尾隨一段,跟著大聲說什麼嫁不出去的老姑婆,說什麼不懂婦德的殺人犯……

氣得魏楚楚簡直都想拔刀出去砍人。

那些風言風語愈演愈烈,狸娘們這幾日都不願再出門,免得受人指指點點,還不能動手打人,那憋屈的感覺,簡直讓人抓狂。

直到今日,那些人終於按捺不住,糾集在一起,找上門來,向她們索要殺人凶手繡帛兒。魏楚楚立刻命人關好營門,在箭塔上盯著那些人,就算現在不能動手,她也要一個個記下這些膽敢來搗亂罵人的家夥,等回頭找個沒人的時候,再好好收拾他們!

她可是記得,繡帛兒曾經說過,對付有些看不順眼的家夥,若是不能明著來,還可以趁著風高月黑夜,套個麻袋揍個痛快。

魏楚楚咬牙切齒地拿著小本本,狠狠地記下這些人的名字,她身邊的兩個狸娘都是海州本地人,這幾日除了在營地輪值之外,就是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散播謠言,是什麼人在推波助瀾,林梅兒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這些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等嶽將軍和方使君回來,等繡帛兒回來,她就可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就在那些人開始砸門時,她們結果終於等到了嶽璃回來,三言兩語就鎮住了那些鬨事的人,還將他們打成“金國奸細”,逼得他們不得不認罪還跟林家夫妻劃清界限,反咬一口。那狗咬狗的場麵太過美妙,讓魏楚楚簡直恨不得立刻□□出去表示自己的歡迎,結果還爭取來了親手用刑抽打林慶安的機會,她簡直是一邊抽打他一邊都快笑出聲了。

更沒想到的是,那些人企圖上告方使君說嶽璃酷厲時,卻被正好趕到的方靖遠當場打臉,翻倍的懲罰和直接收押審訊,才更加大快人心。

嶽璃見大家如此興奮,說了幾句便讓她們留下當值的守營外,各自休息,這才跟方靖遠去了自己的營房內。

方靖遠等進了房間裡,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再無彆人後,才冷著臉問道:“知道錯了嗎?”

嶽璃輕輕地點了下頭,“弟子知錯。”

“知錯?”方靖遠冷笑道:“上次放走林梅兒,這次還對他們如此放縱……你莫非忘了,你現在是執掌一軍的將領,而不是尋常女子,斷不能有心軟的毛病。你心軟,就等於將刀子遞給了敵人,隨時都會來捅你一刀,至你於死地。”

嶽璃見他這般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不由眯起眼來,想要忍住眼中的笑意,卻控製不住唇角彎起的弧度,以至於腮邊的酒窩顯現,根本無法掩飾住歡喜的心情。

“還笑?你還好意思笑?!”方靖遠見她居然還笑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爹沒教過你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殘忍!在海州城裡也就罷了,若是在戰場上,你心慈手軟,就會隨時害死自己和戰友,明白嗎?”

“明白。”嶽璃笑得越發燦爛,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情,坦然說道:“多謝先生指教。我先前隻是懷疑林梅兒入營的目的,才隻是趕她離開,未曾處罰,想看看她是否與金人奸細勾結。可沒想到……跟金人奸細勾結的,不是她,而是林慶安。”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方靖遠一怔,略一思索,不禁冷笑一聲,“魏勝那邊看來窟窿還不少,難怪之前屢屢被人圍攻,若非他善於用兵,還造出如意戰車,隻怕早就丟了海州。”

嶽璃點頭說道:“林慶安應該就是為如意戰車而來,可惜晚了一步,已被魏將軍送去了臨安。剩下的戰車,除了在魏將軍手裡的,就隻有我的軍營裡有。還有先生留下的輿圖,在訓練之時,林梅兒也見過。”

“這……”原來如此。

方靖遠終於明白過來,為何林慶安明知道違反軍紀,還要打著替女兒伸冤的旗號,來海州狸軍營鬨事。這個時間點,若是消息靈通的,或許早猜到繡帛兒跟隨嶽璃出征徐州,根本不在營地內。

而留守在營地的,是魏楚楚和一些新兵。

海州狸的如意戰車和弩車,是經過他親手調整改造的,比魏勝的戰車更加輕便堅固,容易操作,尤其是小型投石炮和便攜式□□的配備,讓體質比不上男兵的狸娘們多了個殺手鐧,上陣之時根本不畏敵軍,計算起投石方向和距離等精確數值的本事,甚至還強過隋暢的斥候兵,讓他們都眼熱了好一陣子。

這等神兵利器,無論是誰知道了,都會想要,更何況,還有那幅精確到地形地勢和河流山川的輿圖。

方靖遠並不吝惜將自己所學傳授於人,所以在培訓海州狸時,他也讓隋暢的斥候隊一起來聽課,就是給他們講授如何繪製輿圖。

在一場大戰役之中,輿圖的重要性,身為斥候最是清楚。

隻是他們也從未見過如此詳儘而精確的輿圖,不光是標明了山川河流,還有道路、距離和城池駐點,對於他們來說,有些人或許在心中有數,可未曾用這種圖形繪製表現出來,一見之下,豈能不驚?

有這副輿圖,再配合千裡鏡,斥候就如同插上了翅膀,再不用擔心偵察情報時迷途或中伏。

小小一個海州狸的娘子軍營中,有這麼多寶藏令人垂涎,守衛又不似海州軍那般森嚴,在某些人眼裡,簡直就像懷抱金子的小兒招搖過市。

嶽璃補充說道:“方才我一回來,看到是林慶安,就讓繡帛兒先回去,其實並非回營,而是去林家搜集證據。沒想到使君來得正好,既然已將他們押入大牢之中,好生拷問,或許就能抓出金人的那條線來。”

“你怎麼不早說?”方靖遠不禁有些汗顏,原來徒弟並非心慈手軟,而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倒是他自以為是的,不知是否破壞了她的安排,“林慶安夫妻被抓,我……說要拷問金國奸細,會不會嚇跑了那些漏網之魚?”

“不會,”嶽璃笑道:“先生請放心,我先前跟隋暢也提過,他們負責盯著海州軍內部的可疑人物,還有些安插在市井中的探子,早已盯著林家人,就等他們露出馬腳,正好一網成擒。隻是沒想到,林慶安居然能狠心將林梅兒嫁給吳江,還鬨出殺夫之事……”

“那個吳江,莫非也是金人奸細?”

方靖遠一尋思,想想他們當初打的算盤,還真有不少人盯上了狸娘,派人求親說和,結果因為繡帛兒出手狠辣,嚇退了不少人,這其中,或許就有不少有問題的人吧?

單是貪圖狸娘的餉銀和賞錢,怕是還不足以讓他們拋開成見,不怕死地往上衝。

“那倒不一定。”嶽璃搖搖頭,“林慶安想借那人掩護,來接近繡帛兒,隻是那人更為貪婪,不光要錢還要人。他們既然敢算計繡帛兒,我們就敢讓他們不好過,所以……他們賠了銀子又賠人,連林梅兒也賠了進去。”

“……”

敢情吳江娶不到繡帛兒,逼著林家夫妻還錢最後嫁女,也有她們從中推波助瀾啊!

他還真是小瞧了這些娘子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有仇就報從不等到過年。

這樣,挺好。

方靖遠長出了口氣,總算安心了幾分,“既然你早有安排,那我就放心了。真想不到……阿璃你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為師想得更遠更周全啊!”說著忍不住笑了笑,“看來,你都可以出師了啊!”

“出師?”嶽璃一驚,急忙說道:“先生所學博大精深,阿璃尚有許多不明之處,還望先生時常教誨,不要逐我出師門啊……”

方靖遠見她著急害怕的模樣,手心又有些癢癢,輕咳了一聲,手虛虛握拳放到嘴邊,擋住險些溢出的笑聲,“放心,隻要你願意叫我師父,我隨時樂意奉陪,想學什麼,隻要我會,都不會藏著掖著不教給你的!”

嶽璃這才鬆了口氣,微微一偏頭,正好看到桌上還放著的一本書,便靈機一動,拿起來問道:“先生可曾看過《三十六計》?”

方靖遠白了她一眼,“不曾。術有專精,兵法類你自修吧,為師不擅。”

“那還真是有些可惜,”嶽璃頗為感慨地說道:“先前論及兵法時,九郎曾言道,先生兒時與他一同跟人鬥技,就曾經用過三十六計中的一計……”

“哦?是走為上計嗎?”

方靖遠不以為然地隨口說道:“霍千鈞除了這一招,還會彆的嗎?”就他那點三腳貓的兵法戰策,居然還能跟阿璃討論兵法?十有**是拿他的黑曆史來討好阿璃,嘖嘖,真想不到,這小子長本事了,居然還會拿自己和他的黑曆史來刷阿璃的好感度,難不成,真的對阿璃上了心?

他不由有些犯愁起來。若是霍千鈞真的對阿璃動心,他是該讓兄弟改掉喝花酒和三妻四妾的惡習呢,還是讓阿璃遠離這個家夥,免得一不留心被他騙了去,以後兩人成親再鬨翻,他這個中間人豈不是要左右為難?

“是美人計。”嶽璃忍不住又朝他看了一眼,終於笑出聲來,“九郎說,先生那時扮做女子,不但無人能識破,還引得對方……甘願認輸……”她可沒有霍千鈞那等口才,有些話也說不出口,隻是今日不知為何,看到方靖遠替自己出頭,處置那些“刁民”後,就總想要……多跟他說幾句話,多看到他幾種神態,好記在心間,以後無論走到哪裡,都可以反複回味。

“美人計?!”

方靖遠一下子黑了臉,腦中瞬間閃過了許多記憶碎片,那些慘不忍睹的黑曆史畫麵,讓他簡直想穿回去撕了那些家夥。這些記憶,彆說他,就連原身都早已忘記,卻沒想到,霍千鈞這混球居然還記著,還敢拿出來跟人炫耀!

他不禁咬牙切齒,在腦海中想象著如何將霍千鈞撕成一百零八片的模樣。

好,很好,非常好,霍九郎,你就等著瞧吧。美人計是吧,總有一天,會讓你也親身上演一回的。

“啊——阿嚏!——”霍千鈞在徐州城頭摸摸鼻子,有些茫然地看著遠方,“秋天要來了嗎?好像有什麼東西,涼颼颼的……”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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