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人心計(1 / 2)

在科舉文裡做考官 辛宸 16513 字 3個月前

“我願領罰!”

“啟稟嶽將軍, 是林慶安先汙蔑將軍處事不公,邀我等前來要人的,我等都是受他蒙騙, 還請將軍明鑒啊!”

“是啊是啊!我們是被騙的!”

“求將軍明鑒!求將軍開恩啊!”

……

有一個反應過來要甩鍋的, 其他人立刻跟上,人在群體之中, 便是平日唯唯諾諾的“老實人”、“膽小鬼”也會為了利益而跟著叫囂起哄甚至□□掠,可若是風向調轉, 趨利避害的本能仍在, 就會立刻拋開先前的立場。

或許說, 他們根本無立場可言。

包括林慶安和林母在內,這些二三十歲, 最多四十來歲的百姓和軍戶,大多是在北地淪入金國之手後出生, 生來就是為奴為婢, 在金人的殘酷統治下戰戰兢兢地活著,被壓抑著生活了一輩子,突然被魏勝奪城,回歸大宋, 成為大宋的子民時,他們起初是惶恐的, 生怕轉回頭來再被金兵奪回海州時,會將他們一起屠殺。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先例的,先前也義軍占領的城池被金兵奪回, 就不管城裡的人是否曾經參加過義軍,儘皆屠滅,除了個彆大戶花錢贖回性命, 最後十室九空的城池徹底失去了生機。

可他們沒想到,新來的宋人和金兵完全不是一個路子的,就算是主掌一州之地的方使君,亦是和藹可親,不光外表俊美如謫仙,心腸亦慈悲如菩薩,收攏那些兵勇和衙差,不讓他們欺壓百姓,救濟城外的流民,安置了無數老弱婦孺,讓滿城百姓都對他感恩戴德。

感激之餘,難免又會心生不平。

憑什麼他們這些海州的老戶,都隻能得到些賣地賣房子的賠償,那些買了他們的地和房子的人,轉眼就賺了好幾倍的利,隨便開個鋪子都日進鬥金,而他們當初圖那些銀錢,握在手裡卻感覺越來越不夠花用的。可要讓他們跟那些新城人和流民一樣努力去工作,又拉不下臉麵來。

看到方靖遠在建新城時征收徒弟給予的賠償那麼大方,他們都痛心疾首地後悔,當初沒早弄點荒地囤著,哪怕是以前城外無無人要的荒山,現在都翻了十幾倍的價錢,一夜暴富也不過如此。

所以一旦有人煽動,說能借著控告繡帛兒的機會,向官方索要賠償,他們就心動了。林慶安沒花多少錢,就能拉來這麼好幾十人,正是因為他們同樣的出身和對目前現狀的不滿。

可不滿歸不滿,群起而攻之他們敢朝營門扔爛菜葉,嶽璃聲稱要從他們當中抓金人奸細就立刻唬住了他們,再說到處罰,一個個就更慫了,忙不迭地將責任推回林慶安身上,畢竟,他們都隻是“路見不平”來幫忙的啊!

嶽璃從善如流地轉頭望向林慶安,“原來是你煽動人群犯上作亂……林慶安,你是魏將軍旗下小校,不會不懂得軍規軍紀吧?”

“其他人也就罷了,知法而犯法者,罪加一等!”

林慶安雙膝一軟,噗通跪倒在地,終於無法控製地顫栗起來,“卑職知錯了!是我鬼迷了眼才聽那婆娘胡說八道,是她挑唆我來告狀要人的,求將軍看在我以往的功勞……我一早就投了魏將軍麾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不了,大不了我休了這婆娘,她們母女任由將軍處置……”

嶽璃冷笑道:“你的功勞,能跟繡帛兒比嗎?隨便你說一點,能跟我手下的任何一個狸娘比嗎?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林梅兒如此,你亦如此。有利則上,無利則退,還有臉休妻,把責任都推給她們?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廢物,她們會變成這樣?”

“拖下去,先重打五十軍棍,再交由魏將軍處置!”

林母原本還想替林慶安求情,可沒想到這孬貨一張口把責任都推給她不說,居然還打算休妻,頓時就讓她泄了氣,癱在地上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她做這麼多事,費這麼多心,不惜自己的名聲受損,為的是什麼?不都是林家嗎?可一碰到事兒,林慶安竟然就要休妻,徹底拋棄她?讓她原本還想要拿命拚一拚的心思瞬間消散,甚至連求情的話都不想說了。

說多做多,得利的是林慶安,可要受罰挨罵的卻是她。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五十軍棍,還重打……想想都得丟掉半條命去。林慶安喊了兩聲求饒卻不見嶽璃一個眼神,隻得高聲衝隔壁營區喊道:“我是魏將軍的兵,你無權處置我……”

嶽璃這才瞥了他一眼,說道:“我沒說要‘處置’你,打你五十軍棍而已,打就打了。你以為,魏將軍還會為你出頭?”

“打得好!就該打!”魏楚楚從裡麵的營房裡走出來,厭惡地看了眼營門上黏糊糊的爛菜葉和臭雞蛋液,恨恨地瞪著林慶安,“枉我和阿爹昔日對你們父女信重有加,林梅兒出嫁我還送了陪嫁禮物,你們就這樣報答我們的嗎?”

說著,她轉頭衝嶽璃行禮道:“嶽將軍,請恕屬下無能,未能及時製止這些人鬨事。請將軍準我親手行刑,杖責此人!”

坦白說,嶽璃回來時,看到營門被堵,對負責駐守營地的魏楚楚的確不滿,等明白是怎麼回事,想到那個麻煩的林梅兒就是跟著她入營,惹出這麼多事來,如今她既然自己站出來認錯,便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的軍棍,一個都不能少。完事彆忘了清理垃圾,掃乾淨營門口。”

她冷冷的視線掃過在場諸人,那些先前還叫囂著的百姓頓覺不寒而栗,縮起脖子不敢對視,卻仍有人忍不住嘟噥幾句。

“不是說法不責眾嗎?她……她這樣欺淩百姓,難道無人管她?”

“是啊,方使君那般仁厚的長官,絕不會讓人這般打壓我們……”

“我們去向魏將軍求救?還是去找方使君……”

……

求饒不成,甩鍋不成,就有人生了更多的心思。

本身跟著起哄來打砸索賠的,就是從眾心理,眼下看著這位女將軍壓根不吃這套,就要動手打人了,一個個都慌了。

“我們隻是跟著來的,你若敢打……我……我們就去去找方使君告狀!”

“對!找方使君告狀!告你欺壓良民……”

一想到有方使君撐腰,他們都忍不住跳了起來,方使君愛民如子,慈悲心腸,定然不會讓這個霸道狠辣的女將軍如此肆意妄為的。

嶽璃聽到他們要找方靖遠告狀,停下腳步,剛一回頭,就聽到一個略微帶著幾分笑意的男子聲音從人群之外傳來。

“良民?在那兒?我怎麼沒看到呢?”

“你是什麼人?”有人剛跳起來,就被人按了下去,跪倒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草民參……參見使君!”

方靖遠瞥了說話的人一眼,他從不吝於在人前出現,海州新城奠基和商業街落成,海港開張時,他都親自前去,一則是為安定民心,二則是為鼓舞士氣,讓更多的百姓能夠接受和認可大宋的管理,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給人留下個“心慈手軟”的印象。

“你們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這……這是海州狸營地……”有人見他和顏悅色的模樣,大著膽子應對,“使君,我等受人蒙騙才來的,現在已經知錯,求使君和嶽將軍饒恕我等之過……”

方靖遠卻不曾接他的話,而是望向嶽璃,問道:“軍營重地,擅闖者,隻用杖責三十麼?”

他的口氣輕飄飄的,聲音亦是無波無瀾,不帶任何怒氣,可話中之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嶽璃知道他是替自己撐腰,可她對敵人能狠下心來,對自己人卻很難下得了狠手,否則當初也不會那麼簡單地連點懲罰都沒,就放走了林梅兒。

“他們並未進入營地,隻是在外……”

方靖遠卻搖搖頭,說道:“他們沒進去,不是因為不想進,而是因為被擋住。若是裡麵的人沒能守住營門,或是放了他們進去,你以為——他們還會老老實實地隻在外麵叫囂?”

說著,他麵色一冷,寒聲說道:“他們不會。沒腦子的人,根本不會想,為什麼彆人一叫,就敢到這裡來鬨事。是因為本官平日太過優容於你們,讓你們忘了,軍紀、王法,是絕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嗎?”

眾人頓時麵如土色,誰也沒想到,真正的狠人在這裡。

先前嶽璃說的都是小懲大誡而已,要是被冠上上了衝撞軍營、窺伺軍情的罪名,他們就算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使君……使君饒命!”

所有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哀求不已。就連在一旁親手重打林慶安一百軍棍的魏楚楚,這會兒望向方靖遠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敬畏之色。

“更何況,這些人,竟敢在此造謠生事,汙蔑海州狸的將士,更是罪加一等!”

“海州狸在保衛海州、攻打沭陽和徐州之役中,戰功卓著,為我大宋付出不小的犧牲。正是因為有這些將士們的付出,你們才有安穩的日子,否則你們依然是金人的奴隸,還有這個功夫跑來鬨事?”

“不敬英雄,不遵軍紀王法,信謠傳謠,都是一群不知所謂的烏合之眾。來人——”

方靖遠卻壓根不跟他們廢話,說罷一揮手,說道:“將他們全部都帶回府衙大牢,嚴刑拷問,看看到底是誰先帶的頭,其中定然有金國奸細作祟,若有敢來求情者,一並同罪論處!”

“是!”跟著他來的有數十衙差和捕頭,當即便衝上前來,用鎖鏈拷住眾人,係成一串帶走。

一開始還有人想要再求情或者找人報信,可聽到方靖遠那麼一說,都打了個激靈,不敢在言語,老老實實地跟著回去,就連被打了個半死的林慶安也被衙差找了塊板子抬走。

這時,海州軍營地裡猜有人急忙跑了出來,衝方靖遠行了一禮。

“末將齊新海,參見方使君。”

方靖遠雖然不插手海州軍的事務,卻也見過魏勝和他的幾個手下,齊新海是魏勝的副將,論官階原本比嶽璃高兩品,而嶽璃先後在接應範成大、打探燕京情報和攻打徐州城中屢立戰功,如今怕是反超了他已品,在海州軍中僅次於魏勝。

更重要的是,嶽璃不光有大宋第一巾幗狀元和嶽家後人的名號加成,還有獨領一軍的權利,比隻能居於魏勝之下的齊新海不知強出多少去。

齊新海行禮之後,卻半響不見方靖遠發話,周圍一片安靜,令他心下不由發虛,接著說道:“方才末將在營中處理事務,剛得知有人在營外鬨事,未能及時出來阻止,還請使君恕罪。”

“原來你並未不知罪,隻是以為我不知而已啊!”

方靖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魏將軍麾下,問罪也罷,恕罪也好,自行去找魏將軍吧,本官……不便處置。”

他絕口不提恕罪之語,隻說不便處置,顯然不光是不肯放過這次,還記在了心上,齊新海見狀不禁大為後悔,還沒來得及多說,就見方靖遠朝著嶽璃點點頭,說道:“讓狸娘們都集合,我有幾句話要說與她們。”

齊新海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嶽璃帶方靖遠進了海州狸的營地,卻將自己晾在了外麵,又是尷尬,又是惱怒,可大宋素來重文輕武,彆說方靖遠如今官至四品,雖為海州製置使,卻已將地盤擴張至徐州和沂州,大有統轄淮東之勢,而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六品武官,哪裡敢在他麵前置喙。

更何況,他的那點小心思,隻怕早已被方靖遠看透,彆說請罪,就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齊副將……”身邊的親衛看到他臉色青青白白地變幻,有些擔心地問道:“要不要派人給魏將軍送封信去?或者讓魏家娘子幫忙向使君問一下……”

“不必!”齊新海黑著臉,還有什麼可問的,問就是後悔,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幸災樂禍地光看熱鬨不出力。

海州狸營房距離他這邊就隔了個校場,兩邊的箭塔遙遙相望,說沒看見沒聽見人鬨事,等於說自己玩忽職守,自抽耳光,可說是聽到了,卻沒出去,甚至還等方靖遠出麵了才匆匆趕到……既成事實,人家根本不聽解釋,隻讓他自己去找魏勝認罪,這罪,是那麼好認的嗎?

再愁也沒用,方靖遠已跟著嶽璃進了海州狸的營地,他隻好回去想想這請罪書該如何寫才能過關。

方靖遠進了海州狸的營地後,看到裡麵的數十個狸娘已經從營房裡出來,站在校場上列隊站好,看到嶽璃和他一起走來時,齊刷刷地望向他,一個個眼睛亮晶晶的,站得筆直如青竹一般,生怕在他麵前有失形象。

看到這些精神抖擻的狸娘們,並未因先前在外麵鬨事的百姓而有所動搖,方靖遠欣慰地說道:“有人來鬨事,你們能穩住陣營,不受挑唆,非常好。”

“既然加入海州狸,你們就是真正的軍人,軍人的刀槍,不是對著自己的百姓,而是對著敵人。他們受人唆使前來鬨事,你們若出去跟他們鬨起來,無論動不動手,都會落於下乘。”

“至於那些造謠生事之人,本官一定會嚴查到底,給你們一個交代。我也希望,你們能不畏謠言,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