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璃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問道:“這……如此荒謬,那牛郎也能信?”
方靖遠嗬嗬一笑,說道:“人窮瘋了的時候,但有一線希望都不會放過。更何況那還是仙女,若是娶回家裡,他就成了天帝的女婿,豈不是一步登天?”
嶽璃搖搖頭,說道:“仙凡有彆,天帝若是知道,隻怕殺了他滅口的心都有。”
“是啊!”方靖遠說道:“若是我家小女兒被人這般欺辱強娶,還想讓我認他為婿?不打死才怪了呢!”
嶽璃問道:“那牛郎最後偷了仙女的衣服嗎?他有沒有娶到仙女?”
方靖遠笑道:“若是沒娶到仙女,不就沒有牛郎織女的故事了?哪裡還有七夕節啊!牛郎不光娶到了仙女,還讓仙女在家中織布,他耕田放牛,過著平凡人的生活。直到織女為他生了一兒一女之後,牛郎才放鬆了對織女的警惕,結果織女找到被藏起來的仙衣,穿上就飛回了天庭。”
“為什麼要走呢?”嶽璃皺起了眉。
方靖遠一怔:“為什麼不走呢?難道你覺得她應該留下?”
嶽璃搖搖頭,說道:“她既然找回仙衣,等於又成了神仙有了法力,還怕什麼牛郎和那個牛精,兩巴掌拍死不就完了!”
“哈哈哈!”方靖遠放聲大笑,使勁揉了揉她的頭,用力抱緊她,“說得沒錯!我還以為你會說,為了那兩個孩子也該留下,原諒牛郎的囚禁和束縛。這種腦殘聖母的戲份,千萬彆冒出來。”
嶽璃用力點頭,說道:“沒錯,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不公平的,又如何能原諒?織女若是舍不得孩子,帶走便是。隻是對她而言,或許那兩個孩子,也是牛郎給她留下的傷害……”
方靖遠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心,順著說下去,“所以織女回到天庭後,哪怕牛郎挑著兩個孩子追上來,也被王母用銀河擋住,他們分隔兩岸,隻有每年七夕才能相見,我想……織女更想見的是孩子,而並不一定是牛郎吧!”
“肯定啊!”嶽璃剛點了點頭,忽然抬起頭來,發覺了其中的問題,“明明這是個愛情故事,為什麼聽你說完以後……會讓人失去期盼呢?你是不是不想讓我過七夕節啊?”
“是啊!”方靖遠大笑起來,“你才發現啊!你有時間跟那些小娘子們起乞巧鬥巧,為何不來求我呢?難道為夫算不得良緣,娘子你還要去乞巧求得比我更好的人?”
“不是!”嶽璃急急地解釋,“世人皆知,使君天下無雙,這世上,哪裡有比你更好的人……”
“那不就行了!”方靖遠一本正經地說道:“與其跟那些小娘子們去乞巧,不如跟為夫一起……難得有如此佳節良宵,還不用上班,正當珍惜時光,做我們最應該做的事啊!”
“什麼事?啊——”嶽璃先是不解,隨即身子一顫,麵上緋紅,“不是剛才……啊……”
方靖遠以吻相就,封住了她的唇,將那聲顫音堵在了她的口中,看著她如玫瑰般綻放,笑得愈發恣意,見她漸漸沉淪其中不再反對,方才在她耳畔低聲樹洞:“明日就是七夕,喜蛛都在外麵辛勤織網,我們又豈能隻做一次呢?”
“呃……”嶽璃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可不等她理清思緒,就被他帶得再一次沉淪下去,如一葉小舟,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起起落落,飄搖不定,再也無法清醒地思考,隻能隨著他一同沉淪在那無邊無涯的快樂中。
代價就是七夕過後被海州狸的娘子們圍觀,一個個非說她猶如經過雨露滋潤的花朵,比原來容色更盛,囧得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將她們好生操練了一番,才不敢再跟她開這種玩笑。
事後她有些過意不去,得知有幾個狸娘在七夕相親時並不順利,為了安慰她們,嶽璃就乾脆把方靖遠講的哪個版本的牛郎織女故事告訴了大家,聽得狸娘們也跟她第一次聽到時一般的目瞪口呆,有種幻滅的感覺。
誰能想到,第一個版本的牛郎織女被分開是因為太過恩愛耽誤了工作?這是在勸告甚至警告大家,哪怕成親之後,也不能因為夫妻恩愛而耽誤工作?這比方使君講過的那個地主周扒皮還狠呐!
而第二個版本更狠,徹底打破了小娘子們對牛郎織女愛情的幻想。牛郎是個偷衣賊 綁匪,織女竟成了他生兒育女和賺錢養家的工具,都說褪毛鳳凰不如雞,這沒了仙術的仙女竟也會有如此遭遇……
霍小小卻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正跟著趙不彌一起玩耍的小魚娘,她的親娘,不就是昔日的皇室帝姬,可一朝被擄,流離失所,竟淪落到成為桃花島那些海盜的生育工具,若非她最後逃走,被大白豚救下,小魚娘也無法降臨人世。隻可惜她沒能等到這一天,親眼看到那些海盜被懲罰,看到女兒被趙士程收養,重新成為金枝玉葉。
她一直很照顧趙魚娘,就是因為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她們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她們的娘親都是在被囚禁和□□中生下她們,可以說她們的存在,是阿娘一生恥辱的印記,哪怕被拋棄被無視,她們都無法怨責。
還好……她們遇上了很好很好的人,改變了她們的命運,讓她們不會再走上阿娘的老路。
所以她格外珍惜在海州狸的生活,每次訓練和學習,她都會比任何人更認真,更投入,就是為了能夠做出些成績,讓人看到自己的價值,而不後悔留下她。
而那些想要破壞這一切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霍小小想起昨夜七夕投針驗巧時,那個看到她的麵容,忽然說她很像一個故人的老婦人,不由握緊了手中的針,甚至沒有感覺到針尖刺破手指時的疼痛。
她原本就從未想過自己臉上的疤痕能治好,反正她也沒打算嫁人,如扈三娘和其他幾個狸娘一樣,她們是寧可獨自生活,也不相信男人。而她卻是懷抱著一個巨大的秘密,絕對無法接受其他男人。
隻是那秘密埋在心底太過煎熬,她才會在七夕前悄悄地去放了許願船,卻不想被霍千鈞看到,非說觀星台看到流星許願更靈驗,拉她去了觀星台,結果還被方使君撞到,讓她險些嚇得魂飛魄散,以為被方靖遠發現了她的秘密。
霍千鈞請錢太醫配的祛疤藥膏在這一年多的時間竟然真的慢慢褪去了她臉上那難看的傷疤,如今留下的一點點紅印,幾乎已經影響不到什麼,她恢複了正常的容貌,卻一天比一天害怕。
因為她的容貌並不像霍家人,而更像金國人。
原本的刀疤在臉上扭曲了她的麵容,讓她顯得麵目猙獰,沒人會仔細看她的五官和長相,而如今她褪去了疤痕,愈發顯得膚白如玉,眉眼深邃,原本那種低眉斂目的習慣都已無法掩飾她越來越顯眼的容貌,讓她不得不找錢太醫開了藥草染黃了皮膚,故意剃掉大半濃密烏黑的眉毛,將自己使勁往醜裡打扮,就怕讓人看出自己身上的金人血統。
那對她來說,不是驕傲,而是災難。
可在昨日的水中倒影裡,她忘了偽裝,或許是早已被人盯上,竟然看出了她與某人的相似之處?
是巧合嗎?霍小小毫不相信。可越是有人這般處心積慮地接近,她越是擔心那人手中是否還有更多的秘密。
“小小!”嶽璃突然喊了她一聲,霍小小下意識地抬頭,“在!”
嶽璃看到她有些蒼白的唇色和烏青的眼圈,說道:“你今天精神不足,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過幾日就要貢舉之時,說不定那些金國人還要來搗亂,大家都要打起精神來,千萬鬆懈不得!”
霍小小點頭應了一聲,捏緊袖中的一串佛珠,是昨夜那個老婦人交給她的。
那個老婦人說,那人的身份貴重,非同尋常,她若是想見,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拿著這串佛珠,在三日之內,去海清寺尋個掛單的和尚。
去,還是不去?
霍小小腦中忽然浮現出霍千鈞的模樣,想起他對著天空滑過的流星許願,而他的心願,是讓她的心願能夠實現。
可他如何知道,她的心願,是一個今生今世都永遠無法實現的心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