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兵不厭詐(1 / 2)

在科舉文裡做考官 辛宸 10183 字 3個月前

那些熊熊燃燒著的火油, 是順著他們先前挖的地道流過來的。

唐括翰和蒲察鳴輝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學習兵法鑽研攻城戰術的結果,是自己挖了坑淹了埋了自己不說, 還被人借此利用來遠程放了把火。

大營一起火,這火還是流動的, 水澆不滅不說,還越澆越多,漂流得到處都是,一旦粘在身上甩都不好甩脫。

金兵哪裡見過這種從地底湧出的火油, 還如此邪門的澆不滅,驚惶之下, 根本顧不得軍規軍紀,一個個都四下奔逃,一傳十十傳百,大白天炸營的,或許這也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烏古論更是暴跳如雷,“都不許亂!原地站著——不許跑!再跑老子就砍了你們——”

他氣得衝出去連著砍了幾個沒頭沒腦亂跑的士兵,其他人被他這般野蠻粗暴的手段嚇到, 總算清醒了幾分,開始按照他的指揮列陣滅火。

隻是這種火著實不好撲滅, 加上人心惶惶,火沒撲滅,大家的心裡就越發的不安起來, 開始相信先前有人喊叫的地獄之火,懷疑是營中有人惹惱了土地神或是火龍地龍之類的, 才招來這般災禍。

眼神, 自然而然地飄到了唐括翰身上。

挖地道炸城的主意, 原本就是他出的,這惹怒神靈招來災禍之事,自然也應該由他出麵去平息。

唐括翰感覺到周圍那些飽含著憎惡和仇恨的眼神,還有些躍躍欲試的惡意,朝後退了兩步,剛想說讓大家挖土滅火,他記得這種火油用水潑不滅,倒是可以用泥土壓滅,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

“快挖土……”

他一個踉蹌,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身邊的侍衛,可原本對他言聽計從的親衛竟然在這時後退了一步,他一把抓了個空,再也無法穩住身形,一跤跌進了火油中,未說完的話卡在了喉嚨裡,變成了一聲古怪而淒厲的慘叫。

火苗從他身上躥了起來,唐括翰就地打了個滾,親衛驚得後跳了幾步,才沒沾上他身上的火,卻沒想到他這般一滾,竟然滾出了火油範圍,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出去,身上的火苗在泥土裡打了個滾,被壓滅了大半。

“都統……”

唐括翰怨毒地回望了這邊一眼,看到方才自己站著的地方,是蒲察鳴輝和幾個侍衛,不僅是他們,就連他自己的人,都不曾向他施出援手,甚至就差再推他一把了。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再管他們的死活?

他就地一滾,便不再停留,專門朝著水坑泥濘處滾去,身上沾染的火油被泥水包裹後又在地上翻滾壓了幾圈,終於熄滅,而他也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泥人,混入人群之中,跟其他狼狽不堪的士兵毫無區彆,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悄然隱沒。

“唐括翰——”蒲察鳴輝這會兒才變了臉色,他也是聽著手下的人紛紛議論這是唐括翰招來的災難,想著若是除了他,或許能平息災難,反正到了這個時候,總有人要做墊腳石,與其自己在這裡等死,倒不如用彆人來趟過這片火海。

可沒想到,剛才唐括翰竟然是想告訴他們滅火的辦法……蒲察鳴輝也不是個傻子,看到唐括翰沾上火油後的動作就明白過來,雖有些後悔,眼下卻已經顧不得許多,趕緊讓侍衛們用刀槍挖土掩埋火油,但是這會兒火油已經引燃了帳篷和營寨中的木柵欄,就憑他們弄起來的這點兒泥土根本不夠滅火的。

“撤——快走!沾上火油的就地打滾,用泥水滅火!”蒲察鳴輝後悔不迭,也隻能放棄救火,帶著自己人先撤,這一轉頭的功夫,才發現之前喊得最凶的烏古論早已無影無蹤,才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原來那廝叫囂著整隊不得後退,卻是帶著人以救火之名逃之夭夭了。

不管是打仗還是逃跑,烏古論的眼力見和對危險的認知都是一等一的,眼看著敗局已定,就毫不猶豫地撤退,但就算撤退,也要保住自己的人手一起走。

他砍死了那些紮營逃竄的人之後,就將人的屍體丟進火油之中,趁著火勢被壓下去的那一刻,乾脆了當地踩著屍體衝過了火海,他的親兵也緊隨其後,剛一過去,那屍體就燃燒得更加猛烈起來,徹底被火海吞沒,所以蒲察鳴輝才會根本沒發現他離開的方向,隻看到到處都是一片火海,宛如人間煉獄。

隻是他先前擔心自己被拋下,唐括翰變成了個泥人消失無蹤,烏古論踩著自己人的屍體衝出了火海,他隻能讓人拆了營帳,挖出一片空地來,帶著親衛在當中被大火烤得渾身冒汗,眼前已經開始變得模糊,心中暗道“我命休矣”時,卻不知烏古論如今的遭遇比他還慘。

沒跑出去被留下來的人在大火裡被燒烤著,火油燃起的濃煙中也帶著毒素,熏得人雙目流淚,頭暈眼花,可衝出了火海到營地之外的人,卻一樣麵臨著更大的難題。

先前他們辛辛苦苦挖的地道都被倒灌進護城河的河水,還添上了火油,原本用來對付宋軍的“妙計”如今卻成了坑死自己人的毒計,更坑的是在那十條地下火河燃起之後,營地周圍的地麵也跟著崩塌下去,形成了一圈深達數丈,寬逾數十尺的壕溝,就在他們目瞪口呆之際,從地道中流出的河水源源不斷地注入其中,水麵在不斷上升著,眼看就要形成一條新的“河”。

彆說他們這些身穿笨重甲胄的士兵,就算是最好的千裡馬,也甭想一躍而過。

烏古論看著麵前塌陷的地麵,先是呆了一呆,轉念一想,終於明白過來。

這地方,隻怕早就被宋人算中會成為他們的營地,他們在那邊吭哧吭哧地挖地道,這邊早就被人埋了坑,隻是因為地麵尚未化凍才保持原樣,等到火河一來,熱度一起,這邊的土坡就崩塌下去,將整個營地困在當中,成為火海中的孤島,眼看著外麵的冰天雪地,自己卻要被活活燒死。

“跳!”烏古論一咬牙,身後的火越來越大,毒煙彌漫過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哪怕跳下去隻能有一半的機會活著,也好過留下來等死。

“噗通!噗通!——”

跳下去,他們才發現,這壕溝的深度,竟然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莫說金兵大部分不會水,就算會水的士兵,這寒冬臘月的天氣裡,跳到……咦,居然不算冰水,可就算是溫水,一打濕了身上的甲胄,原本保護他們的盔甲就變得死沉死沉,將他們生生地水裡拽下去,機靈的乾脆直接解開鎧甲,從裡麵鑽出來,拚命遊到壕溝對麵,一上岸就打了個激靈,渾身濕透的衣服變得冰冷無比,等爬起來時,已經結上了一層薄冰。

烏古論是最先脫掉鎧甲的,也是第一個遊上岸的,隻是上岸後更加果斷地脫光了上衣,高聲大喊著,拿著衣物就地一滾,起身就跑。

也多虧他機智了這麼一下,否則那一波箭雨襲來之時,他就跟其他那些被溫水泡過又凍成冰的金兵一樣毫無防備,當場中箭倒地。

於是上了岸的被收割一波,在河裡的則直接沉沒下去,不見蹤影,最後等烏古論逃了不知有多遠,好容易再沒有追兵和飛箭之後,停下來一看,連他自己在內,剩下的不足十人,不由氣得怒吼一聲,悲從心起,差點落下淚來。

“這裡還有一個!”

霍千鈞聽到這吼聲,卻樂得拍馬而來,看到個身高足有九尺的大漢竟然赤著上身紅著一雙眼嗷嗷大叫,頓時就樂了。

“想不到吧?小爺我早就在這裡等著你們來送死呢!”

烏古論頓時氣結,惡狠狠地瞪著他,怒吼道:“你們這些漢人就會用這些陰謀詭計,有本事跟老子真刀真槍打一場啊!”

“嘿,你還不服氣是吧?還老子,就憑你這熊樣,還想當誰老子,來吧!你先報上名來,小爺我也讓你死個明白!”

霍千鈞勒馬駐足,一晃手中長戩,神采飛揚地說道:“你這金狗,記住小爺的名字,霍千鈞——接招!”

“烏古論!”

烏古論乾脆地報了自己的名字,雙手持刀,一個箭步衝上去,朝著霍千鈞橫劈過去,他的大刀是仿照漢末三國時關雲長的青龍偃月刀打造而成,足有八十斤重,刀頭闊而長,形似半弦月,刀背有歧刃,長達九尺五寸,刀風帶起的寒氣逼人,若是被這一刀砍中,尋常人非得讓他給一刀兩斷了不可。

他的招數簡單利落,卻因為力大刀沉,本身就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縱使霍千鈞出言挑戰,此刻也不敢小覷了他,當即長戩一挑一勾,巧妙地擋住了烏古論的刀鋒,還順勢向前一戳,直刺向他的心口處。

烏古論若是不收勢變招,就算這一刀砍中霍千鈞,卸去大半力道的寶刀也未必能斬破他身上的明光鎧,可他手中的長戩卻能將烏古論的心口戳個透亮。

就是欺負他毫無防禦,霍千鈞嘴角上翹,他可不是什麼君子,講什麼仁義之道,放虎歸山的事可是萬萬做不到,痛打落水狗還差不多。

烏古論看出他的“險惡”用心,卻也不得不撤刀招架,就聽得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過後,他的大刀堪堪架住了長戩,可他仍是感覺到心口一痛,低頭一看,卻是一支不過尺許長的□□,不知何時射中了他的心口,上麵傳來的陣陣麻癢感覺,順著心頭血傳遍四肢百骸,讓他的手臂一軟,再也無力拿住手中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