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透了自己薄情寡義,自己不讓她要孩子她接受得這麼好,卻還要留著那鳳冠……
烏麟軒有點笑不出來了。
一路上陸孟又逗了他兩次,他沉著臉神思不屬,陸孟也就不再說話了,把馬車的車窗打開朝著外頭看。
現在已經是深秋,晚上已經很冷了,山上的樹木也有開始枯黃的痕跡,不知不覺的,她來到這個世界都三個月了……
短短三個月。
漫長的三個月。
這三個月比陸孟過去活的一輩子都要精彩。
但是陸孟寧願自己一輩子沒有什麼跌宕起伏。
外麵的風景沒什麼可看的,不過陸孟趴在車窗邊上,閉上眼睛感覺到迎麵撲過來的風,不冷也不熱,倒是挺舒服的。
然後沒一會兒,她就感覺身邊坐了個人,烏麟軒坐到了陸孟的身後,一隻手摟住了她的腰,一隻手撐著馬車車窗的位置,和她一起朝外看。
下巴放在陸孟的肩膀上,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隻是側頭親了一下陸孟的耳朵。
然後在心裡說道:“我會對你好的。”
對於烏麟軒來說,說出口的話可能是假的,但是這種在心心下的決定可比說出來要重多了。
陸孟側過頭,故意用頭上的簪子,紮了一下烏大狗的腦袋。
烏麟軒最開始沒有感覺,但是連續幾下之後他就笑了。
摟著陸孟腰的手使了一下勁兒,勒得陸孟吭哧了一聲。
然後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之後又找婢女進馬車裡麵整理了一下,把那些個兩個人之前用的,不怎麼能見人的帕子都拿去處理了。
馬車的速度不快,他們一直朝著城外的方向行進,還挺遠。
陸孟中午在車裡麵吃了一口東西,就裹著一個毯子,躺在軟墊上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到了獵場的門口。
獵場門口除了他們之外,已經停了很多馬車,浩浩蕩蕩的十分壯觀。先到的那些貴人們已經進去安置了。
烏麟軒先下車,直接帶著人走了。
陸孟磨磨蹭蹭出來,站在馬車上借著馬車眺望。
這獵場比陸孟想象的還要大,她從馬車裡鑽出來,站在馬車車沿板上放眼一看,順著獵場的大門直接就看到了一大片放著各種刀兵的演武場。
就這一塊地方就有三個足球場那麼大。
一頂頂白色的帳篷,在已經開始彌漫著秋色的山上綿延出好遠。
期間活動的人還不少,尤其是穿著鎧甲巡邏的衛兵,在這些帳篷的周圍,每隔幾步就有一個人駐守在叢林的邊緣。
這裡簡直像一個小型的駐軍地。
“王妃小心,奴婢扶著您。”辛雅溫聲提醒著陸孟,抬手作勢要來扶著她。
陸孟習慣性地把手搭在她的手上,但是下一刻被電了一樣縮回來,瞪著辛雅,壓低聲音說:“你叫我什麼?辛嬤嬤走嘴了,慎言!”
你是想要害死我嗎!
陸孟反應過來她剛才叫的什麼,這還沒下車都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這會兒烏大狗已經先走了,要不然讓他聽見了,還以為自己想當王妃想瘋了,連婢女私下都開始亂叫了。
陸孟和烏麟軒待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就沒注意過烏麟軒也“走嘴”過,他還在剛成婚的時候,說陸孟是他的妻呢,陸孟根本不信他那張嘴說出來的鬼話。
再說誰想當那玩意,她現在已經是個靶子了,當了建安王妃,那不就是移動的活靶子嗎?
陸孟有些嗔怪地看了辛雅一眼,辛雅向來都是很細致守禮的,伺候在她身邊這麼久,幾乎沒有出過什麼岔子。
可彆在這樣的雷區害她。
辛雅卻溫和笑了下,說:“奴婢沒有走嘴,王妃如今確實是王妃。”
“您今天穿的衣服,便是王妃才能穿的規格,發式和首飾也是。王爺加緊為王妃趕製的小印雖然還沒送到府上,但是王爺遞進宮中為王妃請封的折子可是聖上朱筆禦批,頭幾日就已經送回府上了呢。”
話都是人話,但是合在一起都說得什麼,陸孟一個字也聽不懂。
她曆史不好,記性也不行,這個世界大概率是作者胡謅出來的,大部分胡謅是不依靠史實的。
所以王妃要自稱什麼?這個世界越來越複雜了。
陸孟不由地問道:“我什麼時候……就成了王妃了?”
我的媽耶!
陸孟震驚了,原女主不是……到很後來,都沒有做上王妃,名不正言不順到烏大狗死了,才追封的皇後麼?
“王爺早半個月,便吩咐奴婢為王妃趕製專屬服製了。”辛雅笑眯眯回答。
陸孟:……
她怎麼還悄無聲息就晉級了?
她好像也沒做什麼討烏大狗開心的事情把……他難道是用另一個腦袋給她封的妃?
還找皇帝請封,請來的是個什麼啊啊啊。
陸孟不喜歡這種意料之外的進展,沒幾分喜悅,倒是感覺到兩眼一黑。
她被辛雅扶著下車,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辛雅隻當王妃這是高興。
陸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請封之後的王爺正妃,便是正一品,要皇帝朱筆玉批才行,算是正式進入“皇族”這個族譜,對德行和家世的考校一直都很嚴謹。
雖然和朝臣那種正一品官銜不一樣,也沒有實權,可是妻憑夫貴,現在她確實可以像烏麟軒說得那樣,橫著走,對誰都愛理不理。
怎奈何陸孟並不想做螃蟹,她隻想做一個縮頭烏龜。
於是她下車之後,對辛雅說:“嗯,還是按照我……”
王妃自稱什麼啊要死,不管了!
她湊近辛雅說:“還是按照我在家裡交代的,所有企圖接近我的,儘可能全都擋開,擋不開的就說我病了。”
“管束好帶來的下人們,這幾天,都把尾巴夾緊了做人。”
劇情劇情看不見我!
陸孟被辛雅扶著,帶著婢女和扮成仆從侍衛的傭兵小團隊,浩浩蕩蕩地朝著建安王進門之後,相反的方向帳篷區域走去。
這一片帳篷活動的都是女眷了,各種朝臣夫人,世家小姐……反正陸孟一個都不認識。
這片連護衛都不能帶進去,護衛隻能守在帳篷範圍之外的其他地方,獨龍對著陸孟露出一個“主子放心”的眼神,然後帶著手下們散開,去遠一些的山上占據個好觀察,方便施救的地方,悄悄蟄伏著。
沒辦法,獨龍這些天也有點被自家主子說得害怕了,覺得到處都是危險。
畢竟陸孟反複強調他們的樣子太緊張了,好像這一次不是來參加觀摩狩獵,是來當獵物的。
聽主子念叨多了,獨龍他們也都認真對待起來。
但其實就按照獨龍他們的身手,還有戰場上摸爬滾打來的那種敏銳的觀察力,和對危險的感知能力,他們守著的人,想傷都難。
可是陸孟還是不放心。
她時刻記著這是個世界,這個世界有時候它為了劇情走向,它是不講邏輯的,否則月回也不會就專門挑她身上摔了。
當然了,很顯然也是可以更改的,比如她莫名其妙成了建安王妃。
現在她真是好大一個靶子,她現在想在一群人觀摩的時候躲起來坐,都不行了。
她感謝烏大狗?
感謝他八輩祖宗,個沒定力用小腦袋想事情的小處.男,她就不該跟他睡!
陸孟見辛雅將隨身小印展示給入口處的管事看,管事便派了一個身著藏藍服飾的小太監,給她們帶路。
邁入了這女眷帳篷的範圍,陸孟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
太沒有安全感了,長孫纖雲和陸孟的傭兵小團隊都不在,身邊就辛雅和秀雲秀麗還有幾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婢女。
這要是衝出來一個女配來扯她頭花兒潑她硫酸的,這幾個小雞仔體型的婢女根本都攔不住吧!
陸孟被幾個人簇擁在中間,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眼睫下垂,做出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都給老娘滾啊啊啊。
然後她和婢女們走過一排帳篷前的時候,餘光中看到了一群在空地上擺桌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就著秋日飲茶吃點心的女子們,陸孟迅速加快了腳步。
對陸孟來說,這個世界上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都是龍潭虎穴。
有人的地方就是她的戰場,她現在要遠離戰場!
“哎,那不是建安王側……”一個女子聲音順著風卷入陸孟耳朵,陸孟頓時嚇得後腳都踮起來了。
“噓,看仔細著,那是正妃服製。”另一個女子說。
陸孟快速路過,後麵的議論都沒有聽見,但是她能想象出來,無非就是說她目中無人,能在這女眷區如此閒適悠哉的,肯定都是貴婦人。
但是目中無人總比被迫和彆人起衝突好多了。
陸孟跟著婢女們被引路的帶到了專屬帳篷,然後鬆口氣。
她的帳篷不靠邊。
太好了。
建安王正妃的身份至少讓她的帳篷不把邊兒,這樣晚上就不會有驚馬把她在睡夢中撞飛了。
但是引路的小太監掀開了帳篷的門簾,陸孟看到裡麵的擺設頓時就垮起個逼.臉。
這地方……和她在建安王府的新窩相比,也太簡陋了!
雖然地上都鋪了毯子,雖然床看上去還行,但是這屁.眼兒大小的帳篷裡麵,怎麼配得上她“尊貴”的身份!
這就好比住彆墅區的人被拉到了橋洞子裡麵去住,陸孟整個人欲哭無淚。
她那屋子裡的床都有這帳篷一半兒大!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她恨烏大狗。
要是讓她待在王府做個啞巴,哪有這種苦要吃!
陸孟輕輕歎息了一聲,一直引路的小太監,便飛速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那雙眼之中的炙熱能把人燙得皮不覆體,他隻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頭,因此就連向來敏銳的辛雅,也並沒有發現這個小太監的異樣。
“王妃若是有什麼缺的,隻管吩咐奴才,奴才隨時候在最外圍的下人帳中。”
男子開口說話,聲音壓得很低,頭也低得很低,他的聲音並不尖細,甚至有種不疾不徐的沉穩味道。
辛雅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因為這小太監過於陰柔俊美雌雄莫辨的樣貌愣了一下。
在宮中太美貌的女子和男子,若無家世背景,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陸孟心情太差了,根本沒看到這帶路的小太監模樣好得過分,且她隻要看了,就一定能認出來,這人是她上次八月十五宮中夜宴,救下來的那個男配。
你看,劇情就是這麼的不講理。
卻又環環相扣。
向雲鶴按照原劇情,這個時候正在後宮之中苟延殘喘受儘欺淩,他應該正在半死,泡在自己屎尿裡麵臥薪嘗膽。根本不可能一個月就爬起來,還能跟到皇家獵場這樣的地方伺候。
但是陸孟上次進宮不光像原劇情之中一樣救了他,還順手把杖殺他的罪魁禍首嘉嬪,還有端肅妃都一並扯進了泥潭裡麵。
宮中清查,向雲鶴的冤屈被洗清,他這個不起眼的小嘍囉無人惦記。
但又因為他的頂頭上司怕皇帝查到他頭上的時候,人死了,所以給他用的都是最好的傷藥。
向雲鶴病好之後,也換了地方工作,現在得了宮中一位老太監的提拔,正兒八經地算是晉升了。
雖然無品階,但他現在在宮中內務處,很吃香的地方,否則也不會被派使到這裡來,做給這些富貴夫人們分配物品的活計了。
他心裡記著建安王側妃的好,專門和人換了崗位,想要伺候她一次,順便找機會和她說句謝謝。
對向雲鶴來說,救命之恩,就要用命報答。
當日她對他眨眼,他自認懂她意思。
他會知恩圖報。
因此陸孟嫌棄的要死的帳篷裡麵,若是她去其他夫人的帳篷看看就知道,她的一應東西都是最好的。
甚至有些東西,不起眼的,卻很得用的,都是超了規格的。
比如她的被套裡麵,套的可是當今延安帝從宮中帶出來的,用來替換的幾床嶄新的蠶絲棉被之一。
向雲鶴知道建安王側妃因為救他開罪了嘉嬪,被嘉嬪和端肅妃聯手害沒了孩子。
當然建安王側妃和二皇子的爭刀過節,向雲鶴也查到了,可那天如果不為救他,嘉嬪未必會在那樣的日子動手,她也就不可能掉了孩子。
這筆賬,他早晚會替她討回來的。
秋夜寒涼,這一床蠶絲棉被,正暖她千金貴體。
不過陸孟對此無知無覺,她進了帳篷,之後就絕對不肯踏出一步。
她恨不得這幾天就這麼窩死在這裡。
辛雅詢問她要不要和諸位夫人們打招呼的時候,陸孟嚴肅拒絕。
辛雅也算了解她了,和秀雲秀麗替她除了頭飾,然後陸孟就爬上了看著一點也不好的床。
咦?
這被子好軟啊!觸手生暖。
陸孟總算是滿意一些,埋在被子裡休息。
晚上吃的送來,陸孟被喂刁的嘴,隨便吃了幾口,就沒有胃口。
她一頓吃二十道菜的人,已經瞧不起這些“粗茶淡飯”了。
好在他們帶的點心小食不少,陸孟正餐吃完,還吃了不少小零食。
辛雅又來和陸孟說:“王爺正在同六皇子比騎射,王妃要去看看嗎?”
“這就比上了?不是明天嗎?”
辛雅笑著說:“皇子之間玩鬨而已。”
圍觀的人很多呢,辛雅想著王妃去的話,王爺一定很高興。
陸孟哼笑一聲,心想還玩鬨,估計是較勁兒吧。
早古男主角該死的勝負欲,肯定是要當全場mvp。
陸孟又不是啦啦隊,沒興趣去加油助威。她去了要是烏大狗被劇情驅使,一時興起讓她頂蘋果呢?那可就日了狗了。
她把自己裹緊,嘴裡還拿著個點心啃,說:“我不太舒服……哎呦,我睡一會。”
辛雅都看出她裝的,但是很快退出去了。
陸孟還真的睡著了,被子軟,還能聽到外麵時不時傳來的人聲,風聲,稀稀落落的鳥叫……催眠曲似的。
她天沒黑就睡著了,然後睡得太早,睡前又喝了不少水,半夜總感覺耳邊呼呼漏風,好像還有什麼東西舔她。
陸孟以為自己夢魘了。
夢裡使勁兒掐自己,然後疼醒了。
揉著自己大腿,意識回歸,就聽到外麵一陣喧天的吵鬨聲。
“走水了——”
陸孟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爬起來,正要叫一聲婢女,就猛地感覺到她床榻不遠處真的呼呼漏風,一個懸浮在半空之中的大腦袋,直接懟到了她臉前,那眼珠子他.媽的有燈泡那麼大!
陸孟差點沒控製住自己的膀胱,被嚇得尿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