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孟覺得這麼搞下去,她可能活不到大結局。
她看到馬跳出一米八多的圍欄的時候,就知道事情絕對不簡單!
在一眾人的驚呼之中,陸孟一把將辛雅推開,提著裙子撒丫子就跑。
按照世界對虐文女主的“愛”,這馬十有八九是專門飛出來踩她的,陸孟拉著辛雅跑才最危險,隻要離開她的身邊,所有人都會安全。
陸孟飛速給自己找好了退路,前麵休息區有個簡陋的木塔,上麵有侍衛把守著。
雖然說是簡陋,但都是用成年人腰那麼粗的木頭搭建,陸孟就不信,她爬那上麵去,這匹馬還能跟著她一起上木梯!
再說就算馬會爬木梯,上麵還有侍衛呢,侍衛也能保護她。
陸孟覺得自己跑出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但理想是楊玉環,現實是骷髏骨。
她因為自己今□□服穿得層數實在是太多了,提起了外麵的長袍,提不起裡麵的,她才邁出去幾步,就踩到了裙子踉蹌了一下。
頭上的珠翠是用來約束女子動作的,現在被陸孟大幅度地動作一甩,打得臉疼。
但是陸孟不敢停下,優雅和儀態都暫時靠邊站吧,小命最重要!
“抓住馬匹!”
“天呐,那馬朝著女眷衝去了啊——”
“嘶!”
“趴下!前麵擋路的讓開!”
“侍衛們上啊!”
“建安王,那是王妃吧……”
周圍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伴隨著馬匹的奔跑聲,陸孟連滾帶爬,根本不敢回頭。
場中維持秩序的侍衛同時朝著這邊衝過來,女眷們一片嘩然,皇帝直接站了起來。
殷林栩掏出了脖子上掛著的口哨,吹響了嘹亮的哨音,但是這踏雪尋梅本就沒有認他為主,雖然熟悉他的哨音,卻根本不聽他的。
幾個正在比試的皇子們也都朝著這邊來,烏麟軒翻身上了一匹馬,來不及解開繩子,隻好扯斷了韁繩,抓了弓箭,微微伏低身體,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在越過人群之後,眾人看到建安王眉目沉肅地拉弓,對準了馬匹急奔的方向,竟是要直接將馬匹射死——
延安帝身邊的一個太監見狀,尖聲道:“殿下使不得,那是風曲國的馬王!”
風曲國是很小的國,以馬為生以馬為尊,風曲國的馬王和風曲國皇子的地位相當,要是被射殺在這裡,風曲國舉國都會反烏嶺國,不會再為烏嶺國提供戰馬。
延安帝張了張嘴,又向前一步。卻到底沒有開口製止烏麟軒。
場麵十分的緊張,但這一切的發生也不過就是轉眼之間。
千鈞一發之際,陸孟這個穿戴了一身雞零狗碎的兩腳獸,根本就跑不過四條腿的踏雪尋梅。
“母親!”陸孟超過的那一對母女已經停下了,那位老夫人被急奔而來的馬匹嚇得坐在地上,那個世家小姐正要嘗試拖拽老夫人。
陸孟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踏雪尋梅,已經馬上便要衝到那對母女的麵前。
電光石火之間,陸孟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她還差幾步就能衝進女眷休息區,現在那門口聽到聲音來看熱鬨的已經聚攏了好幾個。
她隻要衝進去,那一對夫人和那個世家小姐作為緩衝,再有一群看熱鬨的擋一擋,這個劇情絕對能過去。
陸孟從來不是什麼聖母,她來到這個世界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舒服,自保,她甚至都不把這個世界的人當成什麼活人。
但是——
在要命的關頭,她還是一咬牙,直接調轉了方向,還專門朝著那大黑馬揮了揮袖子,吸引它,然後朝著左前方的空地跑了過去。
這馬是攆她的,應該會跟她跑,陸孟這一刻覺得自己像個抱著炸.彈獨自去死的英雄。
她也不想這樣,可她是專門挑著這位夫人起身跟來的,她們本來絕不會遭遇這樣的劇情。
要是這位夫人和小姐被馬蹄子踐踏受傷,陸孟怕自己過不去自己那一關。
她又跑了幾步,然後就摔在了空地上,距離那位夫人和小姐不足五步的距離,馬匹的前蹄已經到了。
陸孟爬不起來了,瞪著眼睛看著那匹馬雪白的前蹄隻差一點,就踩在了那對母女的身上,但是它的控製能力十分絕,纖長有力的馬前腿,狠狠朝著前麵一蹬,沙地深深陷進去了兩個深坑。
“啊啊啊——”那位小姐抱著夫人的喊聲傳來。
“咻——”
拉滿的長弓射出的箭.矢破空而來,眼見著便要紮進踏雪尋梅的脖子。
但是那生生刹住腳步的馬匹一轉馬頭,朝著陸孟的方向而來,竟讓它正巧躲過了這支奪命之箭!
“茵茵!趴下!”
烏麟軒的聲音有些撕心裂肺地從不遠處傳來,他再想射一箭都來不及了,因為正式的狩獵沒有開始,他們比箭術是不會吧箭簍背在身上的。
烏麟軒的手中也就隻有一支箭。
他的表情是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慌亂,隻要陸孟回頭看一眼,就會重新評估他們之間的關係。
但可惜的是,陸孟沒工夫看他,她甚至沒聽到烏大狗的聲音,因為她除了馬匹的嘶鳴聲,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沒有趴下,已經麻了。
正麵仰躺在地上,看著雖然剛才緊急刹住調轉方向,卻已經因為急奔無法徹底泄去的慣力,導致在她的頭頂上高高揚起的馬蹄,閉上了眼睛。
“嘶——”
大黑馬幾乎人立而起,它的體長加上強悍的四蹄,像一片烏雲一樣籠罩在陸孟頭頂。
陸孟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這種來自於強悍生物對弱小生物的原始等級壓迫,導致陸孟腦中一片空白。
這雙馬蹄子如果落下來,那就不是將她踩傷,而是直接踩死。
場中驚叫聲不斷。
這時候因為踏雪尋梅的動作實在幅度過大,吊在它身上的岑溪世也終於堅持不住,摔在了地上,就摔在了陸孟的麵前。
“砰”地一聲,塵土飛揚,他的雙手抓韁繩抓得血肉模糊,雙腿因為剛才絞著急奔的馬脖子,已經不聽使喚了。
陸孟本來像個翻殼的小王八一樣,等著被踩碎“甲殼”,整個人神不附體。
但是岑溪世這一摔,正好一條手臂砸在了陸孟腿上,把陸孟砸得一哆嗦。
陸孟被砸回神,眼看著馬蹄要落下來,她在這瞬間,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勁兒,一腳踹在了岑溪世的腰上——
岑溪世被踹得朝著側麵一翻,陸孟一把拽住了大黑馬脖子上垂下來的染血韁繩,然後借助著這根繩子,把自己的身體朝著旁邊一甩。
馬頭生生被她甩偏了一些,陸孟長袍拖在地上,把上輩子去玩網紅吊橋的那股子水上飛的吃奶勁兒都用出來了。
“砰砰!”馬蹄子徹底落地,濺起的塵土揚了陸孟一臉,她有一隻眼睛迷了沙子,當場睜不開了。
“彆動了大哥!”陸孟感覺到手上的韁繩被扯動,生怕大黑馬再發狂,來給個二次傷害。
她抓著韁繩,尖聲喊道:“籲!”
她閉著一隻眼,沒感覺到自己身上疼,連忙艱難看了一眼那個如玉公子,見那個公子正在馬腹之下趴著,正抬著頭滿眼愣怔地瞪著陸孟。
陸孟一隻眼睜不開,又不敢鬆開韁繩去揉,眼淚簌簌下落。
她現在沒站著,也沒有坐著,而是用一種雙膝微微曲著,腳尖點地的拖行姿勢,詭異的半吊著,全身的力氣,都在馬脖子上麵的韁繩上。
“噅噅~”陸孟感覺自己被噴了一臉的馬鼻涕。
心臟跳得要從胸腔之中飛出來了。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害怕,不是她膽子突然大了,而是她有種破罐子破摔的無懼無畏。
她隻求不要有人因為她在她麵前被踩成爛泥就好,現在腦子也是不會轉的。
她對上那個姓岑的如玉公子的驚愕視線,還顫聲道:“爬啊!大哥!”
在馬腹下麵待著等著被踩死嗎!
她雖說沒感覺到害怕,但已經慌得不分人馬都叫哥了。
“噅噅~~”陸孟感覺自己領口被扯了一下。
她都沒有理,一隻眼睛看著那個公子回過神,從馬肚子下麵爬出去,陸孟這才雙膝一軟。
但是沒跪下去,因為領子被馬嘴扯著呢。
周圍的尖叫聲和驚呼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整個場中詭異的寂靜。
全都看著一匹原本在發狂的高頭大馬,輕而易舉被一個看上去經不住一腳的柔弱女子抓著韁繩,不僅不掙,還用馬頭親昵蹭她玩。
要不是馬肚子下麵剛爬出來一個被甩下馬背的男子,要不是不遠處差點被馬踩了的夫人和小姐還沒起身。
要不是這個柔弱的女子已經鬢發散亂淚流滿麵,這一幕簡直堪稱溫馨。
陸孟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她方才一通本能保命操作,輕易馴服了踏雪尋梅的事實。
她被大馬叼著領子,顧不得它臟了,一個勁兒眨眼睛,好容易眼中的沙子被眼淚衝差不多,就看到好多人都圍到了她不遠處,卻沒有靠近。
馬場的侍衛,她的傭兵團隊,還有……從另一匹馬上下來的烏麟軒。
包括風曲國王子殷林栩。
他們生怕一哄而上,馬匹再驚。
殷林栩蜜色的上半身今日直接赤著,紋身一樣狂放的線條在其上遊走,讓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原生的野性。
這麼近距離看,荷爾蒙都要順著他深邃的綠色雙眸之中噴出來了。
咦,近距離!
他走過來了。
陸孟愣愣站著看他走過來,然後他站在馬匹的旁邊,卻沒有伸手去牽韁繩。
而是居高臨下看了陸孟一眼之後,突然單膝跪地道:“馴服馬王的勇士,請允許我風曲國為您獻上誠摯的許諾。”
“啊?”陸孟一隻眼睛被沙子磨得跟得了紅眼病似的。
她正準備把韁繩還給這個蜜哥,他突然間跪下把陸孟嚇一跳。
場中短暫的寂靜之後,一片嘩然。
“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王子都跪下了呢。”
“這位是建安王妃吧……女子怎麼可能會騎馬。”
“她剛才連救了好幾個人,女子怎麼了?”
“反正我不服,她算什麼馴服,頂多是牽住了……”
人群之中聲音不一,陸孟用還有些發疼的眼睛環顧了一周,那種心跳飛快地感覺絲毫沒有減緩,但是腿軟卻漸漸沒了。
她看了看手中韁繩,推了一把咬著她衣領正在嚼的馬頭,後知後覺在擂鼓的心跳之中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馬確實奔著她來的,卻不是來踩她,而是來跟她要吃的的。
大黑馬嚼了一會兒她的衣領,又在她身上換個地方嚼,嚼的聲音不大,但是陸孟能聽清楚,咯吱咯吱響。
這蠢貨覺得她能吃。虧她之前還覺得它智商高。
但是……這樣算馴服了踏雪尋梅嗎?
陸孟看著跪地的蜜哥,腦中嗡鳴過後,下意識看向了人群之中的烏大狗。
接著眼睛更紅了,這次是激動的!
十萬金!
啊啊啊啊!
馴服踏雪尋梅有十萬金!
這錢!
是她的了!
哈呀!
呀呼!
陸孟簡直想要繞場狂奔,但是圍觀的世家公子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皇帝站在不遠處的高台之上,想要下來,卻礙於身份和麵子,隻是聽耳朵尖的太監轉述。
“建安王妃,馴服了踏雪尋梅。”
“什麼……胡鬨!”延安帝本能反駁。
這時候場中已經爭吵不休,風曲國的王子還跪地問陸孟:“勇士想要讓我風曲國為您做什麼?”
陸孟抿了抿嘴唇,激動的又看向了烏大狗。
烏大狗嘗試上前,但是一有人靠近,踏雪尋梅就躁動不安地踏步。
它剛才發瘋那個勁兒太嚇人了,烏麟軒也不敢貿然靠近。
隻好對陸孟伸出手道:“過來。”
陸孟推開馬頭朝著烏麟軒去,她滿心都是十萬金,但是她走了兩步,就被馬叼住了。
“你鬆開!”
“噅噅~~”
陸孟掙紮的時候,皇帝身邊的太監過來,對殷林栩說:“王子殿下,這件事有古怪,還請諸位都過去,由陛下裁決。”
陸孟簡直想罵人,古怪你奶奶,這就是我馴服的,一群酸逼,想要搶我功勞!
但這個社會到底是個皇權至上的世界。陸孟也沒辦法。
踏雪尋梅很爭氣,除了陸孟之外,連蜜哥也不讓碰了。誰靠近踢誰,還踢飛了一個侍衛。
陸孟想要離開,它就跟著,咬著她。
最後大黑馬還是陸孟牽到了台子下麵,陸孟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和衣服,站在台下見過延安帝。
場中的世家公子先後站出來表示不服。
十萬金,皇帝一個承諾,風曲國一個承諾,無論是誰拿到這樣的獎賞誰不瘋?就憑馴服了踏雪尋梅,那十萬匹免費供應烏嶺國的戰馬,也是整個國家的大功臣。
這樣的機會皇子們為了爭搶都能把人腦袋打成狗腦袋,竟然落在了一個女子手上,這些男子怎麼能服氣?
“到底怎麼回事?”延安帝負手而立在高台之上,眉目威嚴,帝王之氣外放。
場中的世家子弟們不敢吵了,有人有序的上前,道:“陛下,臣覺得這樣下定論太草率了。”
“是的陛下,建安王妃隻是恰巧牽住了踏雪尋梅,怎麼能算是馴服?”又一個世家子站出來。
人群中有人附和,延安帝眉頭皺得死緊。
不過延安帝還沒說什麼,之前第一個訓馬的岑溪世便站出來反駁道:“這兩位兄弟說得好,既然是恰巧就拉住了,你們方才怎麼不恰巧拉一下?”
有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低笑出聲,開口的兩個公子頓時麵紅耳赤。
不過很快又有人出來說:“陛下,這確實不該如此輕易下結論,建安王妃乃是女子,根本不會騎馬,說是馴服,依我看,怕是這匹馬隻是喜歡女子罷了。”
一直沒開口的殷林栩皺眉說:“馬王自小在曠野長大,來這裡之前根本沒有接觸過其他人。”
“那來了這裡之後,不是王子您照顧麼?”那個人說:“再說了,岑公子說話也無須尖酸,誰都知道,建安王妃乃是戶部侍郎之女,是岑家女兒之女,你岑溪世的表妹。”
言下之意,便是岑溪世是在護短。
岑溪世頓時想要反駁,岑家和戶部侍郎斷絕來往多時,朝野之中早就不是秘密。但是這種事情,他又如何拿到皇帝麵前說?
岑溪世俊秀的臉上閃過陰狠,沉沉看了說話的那個人一眼。
說話的那個人也有點打怵,岑家掌管刑部,岑二公子可不是個好惹的。可是他是二皇子的人,他必須站出來。
場麵一時僵持,殷林栩又說:“你若是覺得這馬王是親近女子才被牽住,大可以讓你老娘上前一試!”
陸孟聽著這群人吵架,心裡把他們都罵翻了,但是她又不能表現出什麼,就在那裡好好站著。
她又沒想出風頭,是馬先動的手。
他們不認她馴服,最後這馬也得是烏大狗馴服。
十萬金還是他們的!
雖然花彆人的和花自己的不是一回事兒,但是烏大狗對她大方,陸孟不慌。
一時間底下又吵起來了,幾個皇子自然不肯這樣白白將此等功勞讓人,他們各自手下的都冒出來,什麼難聽說什麼,甚至還有人說建安王妃提前離席,說不定有陰謀。
但是這種說法說出來,很顯然站不住腳,很快被罵個狗血淋頭。
不過吵來吵去,最後延安帝掛不住臉了,發話道:“既然諸位愛卿覺得此事不妥,”
他看向陸孟眼神很冷,居高臨下的陸孟還在他眼中看到了輕蔑。
呸!
陸孟在心裡還擊。
然後延安帝說:“那便誰不服,誰自請訓馬。”
“建安王妃,你且先回來坐著看。”
這一聽就是不認她訓馬成功。